賀以辛看着驟然變換的空間,皺了皺眉。
又是孢子導緻的時空波動。
他現在可能還在野豬林,隻不過換了一個地方,也可能被孢子導緻的空間波動送到了一個新的空間。
野豬林這種精神污染嚴重的地方,能量波動異常很常見,也經常會發生空間波動的事情,所以這裡一直被當作禁地,除了安全部需要執行任務的人和不怕死隻認錢的人,沒人會過來。
倒不是會造成多大的傷害,隻是因為時間和空間被扭曲,人會迷失在新的時空裡,找不到出口。
如果人在空間裡迷失,可能會去往同一時間線上的一個新的空間。暗湖就是一個精神污染濃度極高,時時刻刻在扭曲空間的地方。
如果還在原空間隻是迷失了時間,找到了野豬林的出口,他到達的也可能是十年前、二十年前、或是十年後的出口,而原本那個時空的他,消失了。
賀以辛密切觀察野豬林很久了,明明最近的野豬林很穩定,怎麼會突然……
有兩種可能。
一,他的觀測出錯了,最近野豬林的空間波動頻繁,隻是他沒有注意到。
二,有什麼人出現在野豬林,導緻孢子活動異常激烈,導緻了空間波動。
他目前沒有辦法判斷到底是哪種可能,當務之急是找到樂晴,不管她是在時間裡迷失還是在空間裡迷失,他都要帶她回來。
賀以辛循着孢子移動的方向走。
孢子移動的方向一般是新的空間形成的方向,如果時空隧道沒有完全閉合的話,他或許能找到樂晴。
孢子閃着光,随着他的腳步明滅起伏,聚成懸浮的磷火,散作遊弋的光塵,像夜海航船追逐着深水母群幽邃的航燈。
他不擔心樂晴會死,但是……
“赫卡,你來找我了?”
被抓住衣服下擺,賀以辛無奈地掰開他的手:“怎麼又跑出來了?”
“赫卡,他來找我了!”他抓住賀以辛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裡亮起希冀的光,“他來找我了!我們等待的結局,馬上就要到來了……可是他是來毀滅這個世界的!我祈求自己的湮滅,可是這個世界不可以被毀滅!赫卡,我們要想辦法,保住這個世界,就算我們湮滅,這個世界也要延續下去,赫卡!”
他抓着賀以辛的手從地上爬起來,卑微祈求的聲音越來越撕心裂肺,涕淚橫流:“怎麼辦?赫卡,野豬林的領域在擴散,終有一天它會吞噬掉整個世界的。赫卡,你想想辦法,我已經開始腐爛了,我無能為力啊,我隻能看着世界死去,我無能為力啊!”
“好了,你别着急,會有辦法的。”賀以辛扶他起來,到一旁的樹下坐下。
他的狀态越來越差了。
“赫卡,我在腐爛,我快要消失了,可是世界也要消失了……”他靠在樹幹上,盍上眼皮,嘴裡還一直念叨着那些詞。
賀以辛歎了一口氣。
無能為力,先知無能為力,他也無能為力啊。
所有人奉為神明,奉他無所不能的先知,怎麼會無能為力呢?
賀以辛看着這個滿身傷痕,衣衫褴褛的人,無奈至極。
先知,曾經也是意氣風發,預知了每一次火災,可沒有一次能阻止。
被燒成焦炭的不隻是這裡的土地,還有先知。
肥沃的土壤現在寸草不生,手持神谕的先知也已垂暮。
而他,自以為掌握了自然的法則,卻對已知和未知都一知半解。
先知倒下了,他不得不肩負起一切,當他不得不倒下的時候,他要把這重擔交給下一個人。
先知靠在樹幹上,睡着了。
睡下吧,沉睡的時候,先知的感知是停滞的。
至少遊蕩在野豬林的時候,有陷入沉睡的時候,至少在這期間,他是平靜的。
孢子已經走遠了,賀以辛快步跟上。
-
“樂晴,醒醒,樂晴……”
是賀以辛的聲音。
樂晴聽得到,有意識,但是動不了。
賀以辛蹲在她的身邊,扶着她的頭,把她從差點埋葬她的孢子裡抱出來。
樂晴沒有因為孢子影響被帶進新的時空,看樣子,她隻是睡着了。
她——
賀以辛看着她快速顫動的睫毛。
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看樣子周末也沒休息好。
賀以辛必須盡快教會她,她不得不盡快學會。
時間太少了,他們都太着急了,每個人都很累。
好在呼吸平穩,她隻是睡着了。
賀以辛的拇指無意識摩挲過她手裡緊握的刀柄。
難得她天生就有這樣的素養,無論什麼情況下,都記得牢牢抓住自己的武器。
孢子群在二人周身懸浮成淡藍色的膜,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暈染得模糊不清。
此刻的平靜反而顯得愈發詭谲。
孢子帶着微風拂過她落在耳廓的碎發,她的嘴唇微顫,好像在說什麼。
賀以辛貼近去聽。
“賀隊……”
“我在,怎麼了?”
“賀隊……我缺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