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晴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她的師傅在淩晨三點叫她起床,帶她去村東頭的老鄧家裡殺豬。
天還沒亮,車隻能停在水泥路上,坎坷的土路上她走得歪七扭八,四方都傳來狗吠聲,還有斷斷續續的鞭炮聲。
快過年了。
樂晴擡頭,月明星稀,寒風吹過,枝頭挂着白霜。
“小晴,抓緊點,先别看星星啦。”師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樂晴回過神:“師傅,明天我們要殺豬嗎?”
“暫時沒有。”師傅矯健的步伐沒停,不忘回頭打趣她,“怎麼,明天有約會?”
樂晴搖頭:“沒有,打算去看個電影。”
“最近有什麼好看的電影嗎?”
“嗯……”樂晴想了一下,“好像沒有,我打算去看個動畫電影。”
“猜到了。”
“啊?”
師傅神秘一笑,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來一張紙質的電影票:“明天下午三點的電影票,看完電影還可以去吃個晚飯。應該是你想看的。”
樂晴接過電影票,有些意外。
“師傅,你怎麼會突然想到送我電影票?”
“看你最近有些魂不守舍,可不能因為心情不好導緻工作出錯,你頂着的可是我徒弟的名頭,别敗了我的名聲。”
樂晴笑着把電影票收進口袋。
師傅總是這樣,明明很照顧她,就是嘴硬不承認。
“放心吧,師傅,我一定會努力跟您學本事的。”
“嘴上說的我可不信,要看你怎麼做。”師傅用鐮刀砍開前面攔路的枯樹枝,“春節什麼打算,不打算出去旅遊散散心?”
春節……
樂晴搖頭:“還是老樣子,沒什麼地方想去的。”
她還是更想多攢點錢。
樂晴佯做不高興:“師傅,你是不是不歡迎我?”
“那肯定啊,你去我家過年,我還要多給你兩千紅包,我多虧啊。”師傅嘴裡哼哼着,嘴角卻往上揚起,“今年陪師傅整點紅酒?你師娘上次買了好幾瓶不一樣的回來,非說要我叫你去一起喝,都不讓我開。”
“那當然好啊。”
突然,一根頂部鑲嵌着太陽圖騰的權杖刺穿她的腹部,鮮血混着器官從腹腔裡掉出。
樂晴不敢置信地回頭,看着手持權杖的師傅。
“師傅……”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師傅要殺她,為什麼會用這種漫不經心的眼神看着她。
血液順着權杖往下流,染紅他的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那雙手殺過無數隻豬,現在輪到她了。
樂晴的眼神順着他的手往上,停在他琥珀色的眼睛。
-
“師傅!”樂晴驚醒,大汗淋漓,驟然對上兩團散發着琥珀色光芒的孢子。
賀以辛伸手驅散那兩團孢子,給樂晴遞過去紙巾。
“做噩夢了?”
樂晴有些遲疑地接過紙巾,擦拭着臉上的汗。
“賀隊?”
她正靠在一棵樹幹上,旁邊坐着的是賀以辛,他正在擦拭他的黑色鐵鍊。
“是我。”賀以辛頓了一下,伸出手,“要不要掐一下?”
“……”樂晴搖頭。
她已經很清醒地意識到,不管是虛幻還是現實,痛覺都是存在的。
和師傅去殺豬是做夢,那她見到的那個男人是夢嗎?樂晴環顧四周。
不一樣,和她見到那個男人的地方不一樣。
那也是夢嗎?
“賀隊,我是不是被這裡的精神污染影響了?”
“是也不是。這裡的精神污染濃度高,趨于穩定,不會對我們的精神産生太嚴重的影響,但是會導緻空間波動。”看樂晴的樣子,不像隻是受到空間波動影響的樣子,賀以辛補充,“但是空間波動的過程中,你可能會穿梭在精神污染濃度不穩定的多個空間内,在這期間,你可能受到精神污染的影響。”
樂晴點頭。
那或許就是了。
“賀隊,我睡了很久嗎?”
“沒有。”賀以辛看樂晴的狀态在逐漸恢複了,站起來朝她伸出手,“可以嗎?”
樂晴點頭,抓着他的手站起來。
“今天了解得差不多了,我們先離開這裡。”
樂晴默默跟在後面。
好不容易出了一次任務,賀以辛的目的應該不隻是帶她了解野豬林到底有什麼,就這樣離開,說明是她的狀态不對,無法支撐任務繼續下去。
“賀隊,我今天的表現是不是不合格?”
“沒有不合格。”
賀以辛并沒有批評她。
賀以辛停下腳步,回頭看樂晴:“相反,你今天的表現很不錯。野豬林是這裡精神污染最嚴重的地方之一,你能靠自己醒過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自己醒過來?這麼說的意思是,如果她一直沒有醒過來,賀以辛會叫醒她嗎?
樂晴沒問出口。
“賀隊,如果我的表現不好,我是不是會被金字塔開除?”
如果被金字塔開除了,她還有機會還清兩個億嗎?
如果被金字塔開除,她是不是會被扔回貧民區,繼續流浪的日子?
她在孤兒院的時候,就一直一個人,後來畢業了,也和流浪者一樣在城市裡流浪,白天在公司,晚上在出租屋。
直到後來最絕望的時候遇到願意教她的師傅,每一個團圓的日子,她才有了去處。
如今,她又一次失去了。
“對自己有點信心,你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弱小。”賀以辛淡淡道,“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的那天嗎?”
“記得。”
也就是四天前的事情。
那天她去撿碎片,被賀以辛提着領子帶回金字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