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厭被欺騙,但在某些情況下,她也隻能欺騙自己,告訴自己一切虛幻都是現實。
“我覺得,現實和虛幻之間存在某種連接。”
“什麼意思?”
丁凡突然蹦出來的一句話讓她摸不着頭腦。
“萬物之間都存在連接,比如生活在現實維度與地獄裂縫之間的伊格納烏斯之嗣,它可以出現在我們的世界,就是跟着連接過來的。地獄裂縫對我們來說是虛幻的,這也可以說,現實以虛幻之間可以連接的,并且可以通過某種方式到達虛幻。”
可所謂虛幻,不就是看不見、摸不着、認為它不存在,才構成虛幻嗎?一旦能感知到,虛幻就變成了現實。
樂晴暗暗想,或許虛幻向現實的轉換也算是連接。
“你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
樂晴給雙管槍上膛。
“……因為,是賀隊告訴我的。”
“……”
“樂晴,我還發現,你很信任賀隊。”
其實并沒有。
隻是在這個世界,賀以辛是權力最高的人,樂晴想要生存下去,并且生存得更好,就不得不找到一個掌握更多資源的人,并且追随他。
她暫時無法掌握自己的生活,就隻能跟随一個能讓她掌握自己生活的人。
賀以辛一直在騙她,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在騙賀以辛。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賀隊人很好,除了大是大非的事情,他會站在你的出發點上為你謀劃,有什麼問題可以找他參謀,最好是逼問他真相,告訴他你什麼都可以接受,不想不明不白地去做一件事……”
怎麼越說越離譜?樂晴看着丁凡的側臉,覺得他好像瘋了。
是不是應該盡快讓他離開這裡?
丁凡話沒說完,樂晴口袋裡的徽章忽然發出急促的警報聲。
怎麼回事?
樂晴拿出徽章。
徽章的表面泛着淺淺的光澤,并無異常。
“她來了。”
“誰?”
金屬空間裡驟然響起利器破空聲。
丁凡指間閃過徽章邊緣的冷光,以近乎割裂空氣的速度抹向樂晴頸動脈。
樂晴腰身驟然後仰,雙管槍的槍托帶着沉重力道砸向對方下颌。
丁凡偏頭躲過,抓住樂晴的手,扣動扳機,子彈在金屬天花闆上打出一個洞,子彈擦着耳廓在金屬穹頂炸開蛛網狀裂紋。
紛落的金屬碎屑中,他鉗制住樂晴的手腕,指節因過度用力泛起青白:“賀以辛有沒有告訴過你,他給你的武器,都是最好的。”
沒有。
但是不重要。
樂晴的肘部帶着破風聲撞向丁凡脊椎,借反作用力旋身側踢精準命中膝窩。靴底與骨骼撞擊的悶響未散,丁凡已被反剪雙臂壓跪在地,額角重重磕在金屬地闆上。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樂晴的槍管抵住男人後頸,聲音帶着微不可聞的顫抖。
身下傳來低啞的笑聲,丁凡的臉上露出森然笑意:“如你所見——”
“搶徽章。”
“明明馬上我就會給你,為什麼要搶?”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丁凡忽然笑出來,“樂晴,你一直覺得别人都在騙你,可是在别人看來,你也是不可信的,我憑什麼相信你會把徽章給我?”
樂晴啞口。
信任隻是一個假設。
如果我相信你,我會和你合作,可沒有這個假設的話,我隻能千方百計拿到那個東西。
到了開槍這個份上,樂晴更沒辦法相信丁凡了,丁凡也不可能相信樂晴。
樂晴索性抽了他的腰帶,把人綁在老闆的桌腿上,自己去完成任務。
系好繩結,樂晴又拽了拽,确定丁凡掙不開之後,這才放心。
“丁凡哥,你放心,等我找到老闆就過來。”
比起一槍殺了,還是留着吧。
丁凡說的沒錯,她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不信任這裡的任何人,包括丁凡,可是站在丁凡的立場上,她就值得信任嗎?
迷霧之鏡就是一面鏡子,它會映照出每個人的樣貌,包括僞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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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樓裡繞了一圈,樂晴甚至學着丁凡找保安打聽,可依舊沒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唯一的收獲是,随着張召的爆炸,她的通緝令也沒有了。
樂晴垂頭喪氣地坐在樓梯口。
她的任務目标:張召、不曾謀面的老闆,一個死了,一個不見了。
她認識的人,丁凡,現在就是一個定時炸彈,賀以辛,或許是真的賀以辛,還說他是内鬼,要殺了他。
樂晴殺過豬,可沒殺過人。
果然還是不适合這種殘忍的世界呢。
“啪嗒,啪嗒……”
樂晴聽到樓下有腳步聲,立刻停止傷春悲秋,警惕起來。
樂晴移到扶手處往下看。
“啪嗒、啪嗒……”
人的腳步聲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像是什麼黏糊糊的觸手拍到地上,然後擡起來,扯出絲,留下一路黏膩的痕迹。
“啪嗒、啪嗒……”
更近了。
樂晴終于看到了。
是鄒新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