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猝然擡頭,接過那信的手都在抖,試探地看向賈母,賈母點點頭,她便拿着信件行禮告退,繞進了碧紗櫥裡,不一會,就有壓抑的哭聲傳來。
“老太君,”雲夫人歎了口氣,拍了拍一直安靜坐着的薛寶钗手臂,起身告退,“東西既然已經帶到,家裡初來京城,還有些事沒處理,就不多打擾了。”
“夫人不妨多留會。”
賈母出聲挽留,見雲夫人去意已絕,也沒強留,隻留了江知渺在府裡用過席再走。
王熙鳳幾個出門送她,雲夫人見薛寶钗跟在母親後面,而薛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笑着扶了扶薛夫人的手。
“待到渺兒考完了試,家裡的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到時候還望姐姐不要嫌棄,帶姑娘們到府裡來坐坐。”
薛夫人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今日也是被自個姐姐提醒了,當初薛江兩家之間的六禮還未走完,便接連出了事。
眼下既然安定下來,要退還是接着走禮,也該有個說法。
雲夫人的意思,是等江知渺考完試以後再走禮,薛夫人也頗為滿意。
倒不是考不上就退婚,隻是江知渺若是考上了進士授了官,她家女兒嫁過去就是官家太太,有诰命在身,也好些。
更何況兩個孩子都還小,這邊要考試,那邊也要去參選,不着急結婚,京城這邊疼女兒的人家,都是早早地定下親事,但要拖到十五六去才肯放人出嫁。
好男兒難得,有了雲夫人這話,知曉江家沒有退婚的意思,她也不用着急給女兒相看人家。
“這是自然。”薛夫人也笑着接話,“到時候我帶着一窩子姑娘們去,隻怕妹妹不得清靜呢。”
說罷又客套兩句,雲夫人便派人去和江知渺說一聲,上轎走了,等到晚間時候,江知渺才從賈家回來。
“可喝酒了?”雲夫人仔細看他,見人神智清明,才皺着眉開口,“我看那賈家老太君是老糊塗了,玉丫頭都這麼大了,還把人束在碧紗櫥裡。”
“雪杏今兒也去打聽了,”她指了指一旁伺候着的丫頭,雪杏便應聲說下去,“何止啊,今兒屋裡那小公子,叫什麼寶玉的那個,也住在老太君屋裡呢。”
“奴婢和他家下人們聊閑,有幾個提起林小姐,言語裡都有些說她刻薄又輕浮,勾着他家少爺的意思。”
江知渺冷笑一聲,“賈寶玉是什麼香馍馍,值得妹妹去勾着他。”
林黛玉和賈寶玉之間的情誼,在他看來,更像是小孩子之間的,從她一進賈家,賈母就把兩個玉兒湊在一塊,不就是想着少男少女的,日久生情嗎?
“玉丫頭那邊倒是好說,”雲夫人擰眉沉思,“隻是她身邊帶去的丫鬟嬷嬷都不中用,史老太君送去的,行的自然是老太君的意思。”
“若是那賈家公子胡來,她一個女孩子,總是吃虧。”
雲夫人還記着今日賈寶玉取了自己的巾子想替林黛玉擦眼淚,紫鵑幾個丫頭不知是習慣了還是什麼,沒有攔的事情。
“林大人說讓玉丫頭認我做幹媽,我倒是沒什麼反對的。”
雲夫人又說,“隻是現在到底身份低了些,我本想着若是玉丫頭那邊沒那麼糟糕,就等你考上授了官,有個诰命在身才好開口。”
認幹親不算是個稀罕事,但多是小門小戶為了攀附權貴才這麼幹,或者是門當戶對的,就當結個緣分。
林家是大家,而他們眼下是白身,貿然認了,隻怕外頭說閑話,對林黛玉也不好,對江知渺也不好。
林如海提出這個,也是做了最差的打算了。
“眼下這般……”雲夫人有些憂愁。
江知渺卻是不擔心,他笑了笑,“倒不是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妹妹身邊的嬷嬷不中用,那就換個中用的送去。”
“你是說宮裡的嬷嬷?”
雲夫人若有所思,史老太君到底是超品的國公夫人,他們要往她院子裡送人,自然隻能送拿得出手的,不好拒絕的。
但宮裡出來的嬷嬷好找,但合适的難,要身家幹淨,沒牽扯到什麼陰私事,還要會管人,能拿出威風……
若是以前的江家,這是一句話的事情。但現在就不同了,他們在京城的人脈幾乎散盡,随意找個人來,怕是惹了事端。
“這事我去辦,”江知渺開口,笑得有些意味深長,“宮裡的嬷嬷對我們來難找,對有的人不是。”
“總歸回了京想要站穩腳跟,總要靠向一邊的,這事也剛好做個投名狀。”
雲夫人自然知道兒子的意思,她有些猶豫,擰眉看着江知渺,半晌歎氣,“你有把握就好,隻是一點,萬望保重自己的性命。”
“你父親,你母親的期望,可都在你這了。”
“謹遵母親教誨。”江知渺退後一步,鄭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