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萬一出了什麼事,我沒辦法跟顧夫人交代的。”
顧宴白忍無可忍:“黎殊。”
黎殊撇撇嘴:“你終于記得我名字了。”
住在顧家這一周,顧宴白要麼懶得理她,要麼就是喊他喂,這還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
他緊緊攥着被子,幾乎咬牙道:“别告訴他們我生病了,誰都别說。”
說到後面的時候,他的氣勢明顯降了下來,氣息微弱,聲音沙啞。
竟多了幾分脆弱。
“我知道我自己是什麼情況。”顧宴白低聲補充道,“沒什麼事的,老毛病了。”
“不說就不說。”黎殊也順着他的台階退了一步,“那你得讓我照顧你,你不能自己扛。”
顧宴白沒吭聲,也沒說同不同意。
黎殊就當他是答應了。
“你除了發燒還有哪裡不舒服?”
顧宴白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猶豫。
黎殊轉身就要走:“那我就要告訴他們去了。”
“别去。”
顧宴白撐着手臂坐起身,朝着櫃子上面的地方揚了揚下巴。
“裡面有止痛藥,你去幫我拿來。”
黎殊哦了一聲,正要開燈,顧宴白又立馬開口道。
“别開燈,就這樣。”
事真多。
黎殊撇撇嘴,找來椅子,踩着爬了上去。
這止痛藥放得這麼高,顧宴白又坐着輪椅站不起來,他怎麼可能夠得到。
也不知道這顧家人怎麼想的。
顧宴白視線落在黎殊身上,他不着痕迹的用力攥住腿,靠在床頭上,手臂青筋暴起,額頭上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絲。
“你認識字嗎?”
黎殊無語:“當然了。”
踮起腳尖努力夠了好一會,黎殊終于摸到顧宴白說的藥盒。
“上面寫的是隻能吃兩片,成人才能吃四片。”
黎殊研究了一下說明書,規規矩矩的摳出兩片來。
“這裡有溫水,我剛倒的。”
“不行,不夠。”顧宴白壓抑着呼吸,伸出手就要去拿黎殊手裡的藥闆。
黎殊立馬退後兩步,站起身,将手中的藥闆舉起來。
“不行的,你不能吃太多的,”
顧宴白撲了個空,有些無力的靠回床頭上,眼尾因為疼痛微微泛着紅。
黎殊抿了抿唇。
看着他這幅樣子,心裡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那好吧,我隻能再給你兩個。”
吃完藥後,顧宴白重新躺進被子裡。
黎殊為他重新倒好水放到他觸手可得的地方,又趁他不注意将被子都裹了個嚴實。
她蹲在床邊,聲音很輕很輕。
“你别害怕,我以前經常照顧我弟弟的,我就在隔壁,你要有不舒服,一定要叫我哦。”
床上沒人回應,隻能聽見他沉重的呼吸聲。
黎殊本以為他睡着了,她剛站起身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嗯。
窗外的霓虹透過全景窗打了進來,光芒鋪上大床一角,折射出一個三角形的光圈,忽明忽暗,星碎柔和。
那雙漆黑的磨砂質輪椅正安安靜靜的放在他的床邊,顯得有些寂寞。
顧家很大,房間也很大,可顧宴白的世界好像隻有那架小小的輪椅。
平時健康的時候喜歡用惡作劇捉弄人,脾氣陰陽不定,顧家上下所有傭人都害怕他,生病的時候又不聽話,還不找醫生硬要自己扛。
顧宴白這個人,真是太奇怪了,哪哪都是毛病。
可黎殊卻莫名覺得。
他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
第二天一大早。
黎殊洗漱完出來,路過二樓大廳,就看見顧宴白正坐在窗前,垂着眼皮慢條斯理地朝樓下狗圈裡喂肉。
黎殊有些驚喜:“你沒事了吧?”
顧宴白依舊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看都沒看她一眼,淡聲道。
“昨晚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黎殊說反悔就反悔:“那可不行,我答應過顧夫人,要好好聽她的話的。”
顧宴白指尖微頓,半晌,他掀起眼皮看向她,漆黑的眼底深邃又寂靜。
怪滲人的。
黎殊立馬說:“那我們簽訂個協議,我不把你昨晚的事情說出去。你也不許欺負我,不許動不動讓我從顧家滾蛋。”
顧宴白沒吭聲,重新移回視線,慢條斯理地喂着狗。
樓下幾隻藏獒為了幾口肉搶了個頭破血流,有幾隻還相互撕咬起來。
黎殊有些無奈:“隻是不欺負我而已,是什麼很難做到的事情嗎?”
顧宴白淡聲道:“很難,做不到。”
“那我現在就去告訴顧夫人,正好她今天回來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我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