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忽然飄來了烏雲,空中慢慢滴着雨滴,碼頭的風呼嘯而起,宋書握緊了手中的傘杆,身體微側擋下厲風。
“京都賀家負責這艘船的人抓到了嗎?”謝伊擡首問身旁的宋書。
“昨天炸船後的第一時間大理寺就出動了人去賀家,他們的動靜很快,到的時候人已經跑的差不多了,不過還是抓到了一個管事。”
“越城也已經派了人加急去了,最晚明早就能收到回信。”
“涅岩也安排了人去南嶺查買家。”另一側的沈玉說道。
謝伊停下腳步看着岸邊還在海裡打撈的侍衛,那現在還需要确認一件事。
“尚風。”沈玉漫不經心的喊向岸邊正叉腰踹人的人。
“沈大人。”他忙變了表情跑過來:“叫卑職是有什麼吩咐?”
“兩個還沒撈到的工頭和丢的那個船工找的怎麼樣了?”
尚風臉色不太好看,他剛剛揍人正是為了這事:“都還沒有消息。”
“不過之前丢的那兩具屍體在海裡撈到了,他們是被人扒了衣服扔到了海裡。”
“這一片的海域都确定全部搜查完了?”謝伊問。
“已經仔細搜查兩遍了,什麼都沒找到。”在尚風身後的水濤回答。
“不過……”他試探的看了眼尚風。
“是這樣的沈大人。”尚風故意忽略謝伊對沈玉道:“那兩個工頭的屍體沒有撈到,但是我們在碼頭另一側的河道裡發現了個船夫的屍體。”
“一定是逃跑那女人把人殺了後自己劃船通過小河道跑了。”
謝伊注意到他的無視,不過她現在沒時間計較這些,她直接吩咐道:“不用再在海裡撈人了,查一下那個河道通往的地方,天黑之前能查到吧尚大人?”
“如果能力不夠,就讓柴昌去查。”
能力不夠,諷刺誰呢?尚風怒氣一瞬上湧:“你什麼意思!”
“尚風。”宋書沉聲開口。
“自然能,今晚前,消息一定會送到謝大人手裡。”尚風咬牙切齒。
……
“段幹、畢為還有馮雁,這三個人應該是一起殺人坐船跑了。”重新回到碼頭搭起的營帳内,宋書把這三人的名字寫到紙上。
畢為。謝伊心中輕撚着這個名字,是那個取貨人,船是在他殺完人去了負二層的船艙一趟後爆炸的,炸藥剛好是埋在了負二層,所以是他引爆的船嗎?
結合他在那個房間裡說過的要脫身的話,如果脫身指的是要脫身私鹽生意,那他确實有很大嫌疑去埋炸藥引爆船,不過用這種方法脫身代價和風險也未免太大了。
而且他在取貨之前看起來還是被屋内人脅迫的樣子,取了貨之後卻忽然殺了人,其中的原因是什麼?
對了,貨。謝伊從袖中拿出那個鐵盒,這個是在負二層找到了,這裡面裝了什麼?他用它在負二層又做了什麼?
這裡面……謝伊湊近聞了聞,有香味?這香味總覺得有點似曾相識,在哪兒,她在哪兒聞到過呢?
“在幹什麼?”沈玉的臉突然放大在她眼前:“這不是在船底發現的黑玄鐵盒嗎?”
“什麼盒子?”宋書聞言側頭看過去。
謝伊被沈玉的聲音吓了一跳,腦中的思緒全被打斷,她沒好氣的看着他,沈玉則無辜的朝她眨了下眼。
“是這個。”她把盒子放到桌子上:“這裡面之前似乎裝了什麼東西,有香味,能根據味道查出來是什麼嗎?”
宋書沉眉輕嗅了一下:“這個味道……”他看了一眼不遠處不停畫着尋人畫像的聶藍,頓了下道:“有點熟悉,要想仔細查的話還要找仵作驗一下。”
謝伊注意到宋書的目光,垂眼點了點頭,如果沒猜錯的話,聶藍應該确實就是宋書要找的人,但是這味道跟她有什麼關系?
“對了,聶小姐。”她啟唇喊她,宋書眸光一動,以為她要直接問,卻聽見她說:“你知道畢為嗎?”
她記得下船時聶藍似乎是認得他的。
“畢為?”聶藍停下手中的筆:“畢大哥是船上的總工頭,一開始他們撞破了我的船不肯承認,還是他同意讓我上船的。”
“不過船上的人太多,上了船之後他沒時間管我,所以我一上船錢就被那群人搶光了。”
“然後我去求助畢大哥,他又幫我把錢拿回來了,隻不過後來我太笨,又被人騙了還被綁了。”
“他人很好的。謝姐姐他怎麼了?”聶藍方才并沒有出門,也沒注意到宋書說過的話。
“他現在跑了,很有可能他就是炸船的兇手。”
“啊?”聶藍的圓眼睜大:“不會吧,他為什麼會炸船,我在船上聽到他對其他人說過什麼這次之後要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回家。”
“跑了之後不就成通緝犯了?那他還有什麼身份回家?”
“回家?”沈玉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轉到了桌前翻起上面的卷軸,這是從漕運主事那裡送來的船工人員登記的信息卷軸:“畢為在這上邊顯示的是來自越城的孤兒,沒有任何親眷,從八歲開始就跟船了,他……有家?”
“又是越城?”謝伊起身走到他身邊:“其他人的登記的身份呢?”
“越城、越城、都是越城。工頭都是越城出來的,并且也全部都是孤兒。”
“船工的身份倒是簡單,很多都隻有一個名字記載。”
“很多船工基本都在船上生活一輩子,身份文牒都是主家辦的,記載的簡陋算是常見。”宋書道:“但工頭……應該都是越城辦的假身份。”
“你還記得他說過什麼嗎?”他擡頭問聶藍。
“其他的似乎也沒什麼了,但他絕對不是越城的人。”聶藍斬釘截鐵道:“我經常會坐船在南北兩地來往,所以兩邊的口音都很熟悉,聽他的說話的口音根本不是北方人,更像是我家鄉三禦州那邊。”
“而且船上有幾個工頭跟他的口音一樣,應該都是三禦州出身。”
三禦州?謝伊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你的畫像畫好了嗎?”她突然轉了話題問。
“啊?畫、畫好了。”聶藍把手中的畫像拿過來遞給謝伊:“謝姐姐要看嗎?”
謝伊看着上邊帶着半邊面具的頭像,聶藍不愧是開書齋的,一手精妙的畫技畫的倒是非常精準。
“畫的還不錯吧?”聶藍彎起眼睛:“這是我爺爺教的。”
爺爺?那個擺攤的老翁,果然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高手在民……等等!
謝伊眼眸突然睜大,聶藍也同時湊近了低聲道:“謝姐姐,早就認出你啦。”
在碼頭時她的帷帽被風吹開,那老翁見過她的臉。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謝伊猛咳一聲往後退一步:“聶小姐如果沒有什麼其他事的話,就先回家吧,岸邊風大。”
“好吧。”聶藍嘟起嘴角:“那宋大人,我就先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