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裡隻有兩個人嗎?”謝伊不經意的問道。
“不是。”來春搖頭:“還有一個男人,不過他好像不怎麼出門,我隻在他們來的時候見過一面。”
看來他們三個确實在一起。
謝伊沒在院子外過多停留,隻問了兩句,便随着來春去了她家。
來春家裡隻有她娘一人,正在熱着飯,看見來人,忙上來迎接:“這就是謝姑娘吧。”
昨晚閨女一回來就叽叽喳喳的說她今天見到了一個仙女姐姐,講了一晚上,甚至一早醒來就要去看人家。
現在看到面前人的長相,可不就是仙女嗎,就是臉色太過于蒼白。
“吃飯了嗎?”
“還沒有,”謝伊搖頭,看她要給自己盛飯的動作又制止住:“婆婆家裡應該已經做上了飯,我現在吃不太下。給來春吃。”
婦人看她的臉色,猶豫了會兒後應下:“……也行。”
他們這點稀粥,吃了也沒什麼營養。
“娘,你去忙吧,謝姐姐一會兒就回去了。”來春把她娘勸回竈房。
“哎呦,你個小兔崽子,我看看你的仙女姐姐怎麼了?”
“娘——!”來春被她娘說出心裡的話,臉上騰的紅了起來。
但好在她娘也沒在多說,回去繼續熱飯了。
謝伊側身透過院牆看向對面,從這個角度能看見屋内的房門還是關着的。
她走進上前,鼻尖又出現一股若有若無的熟悉香味。
于此同時,她餘光看見了門口的兩隻大型黑犬,黑犬趴在地上,沒有睡着,但是神色恹恹。
這香味……
是迷魂香。
謝伊若有所思,迷魂香,當時那個黑玄鐵盒中裝的就是迷魂香,所以是這是畢為下的?
院内還是聽不到一點動靜,她頓了片刻,又跟來春閑聊了幾句,随後便離開院内。
“謝姑娘,走了?”
“嗯,該回去了。”
“來春,你也要跟着走啊,不吃飯了?”
“娘!”來春對她娘的調侃羞得跺腳,她回聲過去:“我把謝姐姐送過去再回來。”
“去吧去吧,女兒要跟别人跑咯。”
謝伊聽二人的對話嘴角彎起一抹淺笑,也調侃道:“放心,不會把她拐跑的。”
……
謝伊剛走到婆婆家的小院門口,就被裡面的景象驚得一下頓住腳步。
婆婆家的小院不算大,但也說不上小了。
可是就這麼個小院,這會兒已經塞滿了人。
七、五個人來來往往,有人切菜,有人燒飯,還有人正在磨藥、洗衣服,甚至還有……砍木頭的?
“别動那塊肉,那是給一一的。”一道熟悉的,清澈的少年音。
“誰稀罕你的東西,我是看你有沒有給謝伊下毒!”這聲音是尚風。
“都、都走開吧,我要開始熬湯了。”馮雁小聲趕人。
“姐姐。”來春也對這場面目瞪口呆:“我們不會是走錯了吧。”
謝伊指了指坐在那兒嗑瓜子的婆婆:“應該……沒走錯?”
她目光瞥向在那邊忙活的江一,是他找過來了。
江一正推趕着尚風出竈房,他眯眼盯着他,尚風對謝伊的态度變了,讓他莫名有種不詳的危機感。
就如同對上賀飛洲那樣。
“一一的事跟你沒關系。”他冷聲道:“她是我……”
餘光中有一道人影一閃而過,他的話一瞬停住。
像是時間突然定格了一樣,他渾身上下都在這一刻跟着胸腔内的振幅跳動起來。
下一秒,原地的人影瞬間消失不見。
“一一。”
是她。
盡管能從體内的子蠱察覺到她沒事,可真的見她活着站在自己面前,江一的手還是止不住的打顫。
恐慌、害怕,謝伊落下海的那一瞬間,這些巨大的情緒幾乎把他淹沒,直到現在,才終于放下心。
謝伊剛準備擡步進院子,面前就突然多了個人。
她看着他,他似乎張嘴有什麼話想說,卻一直盯着她遲遲沒有開口。
“怎麼了?”謝伊覺得他表情不太對勁。
良久後,江一出聲:“……你回來了。”
“對。”
謝伊微微皺眉:“你……你出了什麼事嗎?”
不然他怎麼感覺一副要哭的樣子。
“沒事。”江一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收斂起表情,圍在她身邊開始轉圈檢查:“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還好,恢複的很快。”
他注意到手指:“那這個呢?”
“這個也沒事。”
“你知不知道……”他頓了一下:“總之,我下次不會再離開你半步了。”
“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辦?”
謝伊覺得奇怪:“我不會死的。”
況且就算真死了也跟他無關。
“怎麼沒有關系?”江一看出來她的眼神:“你死了,我就也活不了了。”
謝伊聽見他的話,恍然想起子母蠱,她抿了抿唇:“放心,我一定不會死的。”
“你……”江一無言片刻,胸口起伏了一下後道:“我的意思是,謝伊,我不希望看到你受傷。”
“哪怕一點。”
難道受傷也會對子蠱有影響?
謝伊:“呃……我知道了。”
“你知道……”他還要開口再說話,身後的其他人這時也看見了謝伊,快步圍了上來。
江一被擠到一側,他垂首盯着她的眉眼無言,算了,誰讓她腦袋缺根筋。
馮雁率先湊上前:“謝姑娘,你回來了。”
“嗯。”
“謝、謝姑娘。”畢為在身後也跟着喚了一聲。
謝伊看見他,眸光輕動了動,微微點頭。
原來這兩個人不在家,是畢為用了迷魂香後出來的?
而且,他像是有話要對她說。
畢為跟她對視上,一瞬間腦中又閃回了些記憶,他神色微楞,心中再一次确認要問謝伊的想法。
尚風跟在後面沒有上前,他有些不知道對她說什麼,聞到身後竈房的肉香,他悶着聲道:“回來了……就吃飯吧。”
“對對,謝姑娘,飯已經做好了,快來吃。”馮雁星星眼看着謝伊說。
謝伊幾乎是被簇擁着往屋裡走,她停頓了下,回身牽住來春:“你跟我們一起吃飯,吃完了帶回去一些給你娘親。”
“哦……哦,好。”來春本來看着謝姐姐跟自己分開有一些失落,她剛準備轉身走掉,沒想到又被姐姐牽了回來。
嗯,謝姐姐就是溫柔又漂亮的仙女姐姐。
……
宋書沒事。
第二天一早,聶藍從及霞嶺趕回來時,發現宋書還安然的待在知州府看卷宗。
宗其在宋書面前又拿起來折扇,他們昨日遇到山體滑坡,來不及跑開,隻能暫時躲起來,所以今天早上才匆匆趕回來。
“聶小姐,你先去休息吧。”宋書見她身上帶着潮氣,便開口道。
“宋大人。”聶藍坐在靠椅上,圓眼睛微微彎起看向他,她朗聲道:“你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我。”
看見他沒事的時候她就猜出來了,宋書讓她跟‘沈玉’一起去及霞嶺的目的就是為了試探她。
他知道有陷阱。
他甚至猜到了她跟沈玉之間也認識。
宋書輕垂下眼:“聶藍,炸船是你做的嗎?”
“是我。”
“你的目的是什麼?”
“你不是很清楚嗎?”
是複仇,她要向齊家複仇。
宋書:“齊響……”
“是我。”
他閉了閉眼:“那天晚上,”他做夢被催眠的那天晚上。
聶藍彎唇:“還是我。”
“沒想到宋大人這麼快就意識到了?确實心性堅定啊。”
“還是說,你對聶藍的愧疚其實隻有一點呢?”
催眠利用的是人心裡的欲念,不斷地把它放大、放大、再放大。
欲念越重,被催眠的就會越深。
她恨他,宋書知道,從那天晚上開始,她就一直在把他往齊家一事上引。
“對不起。”他沉默了許久後鄭重道。
“宋大人。”聶藍撐起手臂支着頭:“太晚了。”
這句道歉太晚了。
其實扪心自問,聶家的事,宋書最多算個台前被利用的推手。
可是,聶藍還是恨他。好苦啊,太苦了太痛了,她沒辦法對這個施刑審問的人釋懷。
為她複仇吧,她想,為那個渾身是傷全家被冤枉的可憐女孩複仇吧,宋書憑什麼不幫她呢?
她要讓他重查這件事,她要讓他親手把清白還給聶家。
不過,現在看樣子,催眠失效了。
聶藍歎口氣,臉上有點苦惱,怎麼辦呢?
“聶藍,如果要讓我幫你。”宋書擡眸:“你必須把所有事情都交代給我。”
“聶家軍、齊家、還有你的籌謀。”
宋書前兩天收到了一封高大人的密令,詳細交代了當年聶家出事的始末,查到這裡,幾乎所有的事情已經清晰了。
但是,他必須要知道聶藍這件事中到底布了個什麼樣的局。
聶藍定定的看着他,她瞳孔漆黑,思考了片刻後道:“畢為是我的人。”
“他是我在聶家軍裡安排的卧底。”
“不過,他現在可能把這件事忘了。”
……
畢為看着面前靜坐的女人,又轉眼看了她的兩側,他張了張口,臉色猶豫。
江一和尚風一左一右坐在謝伊身側,目光淩厲的盯着畢為。
方才尚風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就是跟馮雁一起逃跑的船工頭。
他才見了謝伊一面,就主動要來跟她說話,意欲何為?
他一個逃跑的囚犯,他不可能讓兩人單獨待在一起。
“尚風,你出去。”謝伊忽然出聲。
“憑什麼我出去?”尚風瞬間反駁:“我不。”
“他是大理寺要抓的犯人,不管說什麼我都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