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伊微微側頭看向右側:“江一。”
江一彎了彎唇:“好嘞一一。”
他起身走到尚風身側:“走吧。”
“我不,你沒……”
江一不聽他廢話,直接一掌劈向他脖頸,人瞬間安靜下來。
屋門再次關上,這次隻剩下謝伊、畢為和江一。
“他是我的人。”謝伊溫聲對畢為道:“你想對我說什麼?現在可以說了吧。”
江一既然知曉她所有情報,再瞞他也沒必要。
身側的人聽到她前半句話,眸色突然停滞了半刻,他餘光看她,嘴角忍不住翹起。
“我失憶了。”畢為緩緩道:“但是我記得我在船上見過你。”
謝伊蹙眉:“什麼時候?”她帶着面具,他認得她?
畢為:“就在爆炸前,我看見你帶着另一個女孩。”
“爆炸前的事你還有印象嗎?”謝伊問。
“有,但隻有幾個片段。”
“能說說嗎?”謝伊捏着戒指的手指緊張一瞬。
“我在屋裡,似乎跟幾個人發生了争執。後來他們都死了。”畢為努力回想:“似乎是我殺的,但好像又不是我殺的。”
謝伊:“不是你殺的?”
他眉頭漸深:“對,我不記得了。”
“好像是我殺的,可是我在那麼短的時間内殺不死這麼多人。”
謝伊記得當時她在船上等他取完貨之後,四人在屋内确實沒待太久。
而且其中一人的死法像是掐脖窒息,可在這過程中屋外始終聽不到任何掙紮聲。
不是他?那會是誰?屋内還有第五個人嗎?
“我不記得了,我不确定,記憶在這裡就中斷了。”畢為說:“但是我這些記憶全部都是在看見你之後才想起來的。”
“所以我想,你可能是我恢複記憶的關鍵。”
“而且,”畢為額頭上的疤痕随着他的思考擰在一起:“我忘了一件事,那幾個人似乎綁了一個人,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可我想不起來了。”
謝伊在聽他說記憶是看到自己後才想起來的就覺得有些荒謬,他跟她嚴格意義上是隻有炸船前見過的。
而現在聽到他問這個,謝伊瞳孔霎時緊縮了一瞬,還真讓他蒙對了,自己當時聽牆角确實聽到了這件事。
“是你的妻子。”她說:“名字叫華子。”
“你還有印象嗎?”
“華子……”畢為輕喃,腦子裡突然閃過幾道女人的身影,但卻始終看不清她的臉。
“你對你的兄弟說你要脫身……”謝伊慢慢把那天的聽到的事描繪出來,同時隐去了自己出現的一段,邊說邊看他的反應。
“你想脫什麼身,從哪兒脫身,你還有印象嗎?”
“脫、脫身……?”畢為腦中如針紮一般刺痛,他感覺好像快要想起來什麼東西,卻總是觸不到邊緣。
手指緊緊抓在平放的膝蓋上,他的額頭一點點的往下冒着冷汗,良久後,他砰的一下将頭砸在桌子上:“不知道,我想不起來了。”
他隐約知道自己似乎陷入了什麼泥潭,想要擺脫身份去跟妻子過自由的日子,可是他想不起來了,連華子也想不起來。
從他失憶那天到現在,至少已經過去了七八天,華子被綁了這麼久,他還沒有去救她。
謝伊看他失憶的症狀不似作假,她輕歎口氣道:“慢慢來。”
“除了這個,段幹是怎麼回事?”
畢為失憶,馮雁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要是沒有人驅使,不可能會殺人逃跑。
段幹把畢為馮雁兩人帶走,是想要幹什麼?
“他,”畢為擡起頭:“他一直在問我要什麼令牌。”
謝伊咻的擡眼。
……
“聶家軍的軍令牌很特殊,總共以兵職登記從上到小分為五種,軍内人人都會發有這種令牌。”
“不過,”聶藍接着說:“除了最後一個等級之外,每個等級裡都有一個人跟其他人的令牌不同。”
“這個人一般會被稱作為種子。”
“每個種子的令牌嵌合到一起,就能完全調任聶家軍。”
“當時除了我父親知道每個種子的身份,其餘每一等級的人都隻有他的上一等級知道那個人是誰。”
“所以我父親那時逃走不是為了别的,就是為了去銷毀這些證據。”
“你應該知道,我父親被捕後根本就沒有來急的趕回京,在路上就自溢了。”
說是自溢,其實是被殺,從他嘴裡撬不出東西,齊家也查到了每個種子之間的關聯,就直接殺了他爹,為了防止他到了京都後給皇帝傳信。
齊家當時已經查到了整個聶家軍的蹤迹,聶藍不清楚他們用了什麼辦法将整個聶家軍調走,但她知道齊家并沒有找齊令牌。
他們隻找到了三個。
“剩下的唯一一個沒被找到的就在畢為手裡。”
宋書皺了皺眉:“但是你說他忘了?”
“對,我催眠讓他忘了。”聶藍彎了彎唇:“剩下這個令牌那時我沒能力拿到,但畢為記得這件事也是個隐患,我催眠讓他認為自己隻是個普通的士兵。”
等等,宋書聽出聶藍話中的漏洞:“普通士兵?”
“他不知道自己是你的卧底?”
聶藍:“一個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卧底才是最好的卧底。”
“隻需要在關鍵時刻喚醒就好。”
宋書皺了皺眉:“你不擔心如果他死了,就再也找不到另一塊的下落了嗎?”
“他不會死。”聶藍說:“他是絕對服從上級命令的士兵,齊家拿走最高那塊兒等級令牌後,他就是齊家最忠誠的狗。”
“他們不會讓他死。”
“不但不會,還會十分器重他,甚至……把三塊令牌中的一塊兒也交給了他。”
宋書神色一頓:“你給他植入這個了信念。”
聶藍微微一笑:“猜的不錯。”
宋書繼續問:“那段幹是怎麼回事?”
“他是齊家用來監視畢為的人。”
聶藍:“三塊令牌中,其中一塊被齊太後放了起來,另一塊在齊峰手裡。”
“最後這塊就在畢為手裡,可交給一個外人他們始終不放心,所以派段幹來監視他。”
“他們給段幹下了毒,每過一段時日段幹就要拿走畢為的令牌去拿解藥。”
宋書:“你知道這塊令牌在哪兒?”
“對。”聶藍擡眸道:“我知道。”
宋書又問:“你現在手裡……”
“我現在手裡沒有令牌。”
聶藍拍拍手從座位上起身:“話說完了,還有什麼要問的?”
宋書放在書案上的手緊了緊:“催眠術,你什麼時候學的?”
“哈。”聶藍忍不住笑出聲,她諷刺的問道:“你關心我?”
“可惜,這個問題我不想告訴你。”
……
畢為總覺得自己腦中浮浮沉沉的似乎忘記了很多事,像是一層迷霧籠罩着令一層。
每回想起一件事情,下面總是還壓着一層。
他搖搖頭,腦中閃過一些穿着粗布麻衣的士兵揮舞練劍的場面。
士兵?
山、很多的山,四周滿地碎石,這是……什麼地方?
軍營?
“迷魂香?你還記得你是從哪兒拿到的嗎?”
謝伊清淩淩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畢為擡首看過去:“迷魂香?我不知道這是什麼。”
謝伊指尖輕敲着桌面:“那你早上是怎麼從家裡出來的?”
他們明顯是避開段幹獨自逃出來的。
“你去過我家了?”畢為恍然意識到,他搖搖頭又說:“那是迷魂香?”
“我不知道,我醒來身上帶了這個東西,試過之後發現它可以讓人緻幻昏厥。”
謝伊輕皺了下眉頭,她去送的那一鐵盒東西是迷魂香,很明顯是畢為拿到之後放在了身上,但他現在又忘了這件事。
緻幻……被扔掉的鐵盒,難道他失憶是因為迷魂香嗎?
“你對自己用過迷魂香嗎?”
畢為:“隻試過一點。”
謝伊:“有什麼感覺?用過之後你有沒有恢複什麼記憶?”
畢為猶豫着搖了搖頭:“沒有,用的很少,當時中幻後再醒過來的時間很快。”
“你或許可以給自己多試一點。”謝伊不确定的說:“你的失憶可能跟迷魂香有關。”
畢為也想到了這個可能,他沉思片刻:“等我回去試試。”
“還有,畢為,我不知道你過往發生了什麼事,但是……”
謝伊沉聲道:“如果你想起來了,我希望你告訴我令牌的位置。”
畢為擡眉:“你……我跟馮雁身上都有段幹喂的毒。”
謝伊:“……這個我可以解決。”
“好。”
……
迷魂香的效用時間有限,畢為跟馮雁在這裡待不了太久,謝伊跟他談完話,兩人就必須得走了。
馮雁不舍的看着謝伊,臨走時悄悄在她耳邊說了句:“謝姑娘,我知道是你,那天謝謝你救我。”
謝伊驚詫于這兩個人怎麼都認出了自己,她怔愣片刻後回道:“隻是小事,不用謝。”
“不、不是小事。”馮雁嚴肅反駁:“謝姑娘為了救我受傷,這不是小事。”
“謝姑娘想要令牌,我會幫謝姑娘拿到的。”
她來往在屋門前守着,隐約聽到了謝伊說令牌的事。
謝伊神色又是一怔,她垂首道:“如果你能幫我,多謝。但是盡量在保護好你自己的情況下。”
馮雁認真點頭:“我會的。”
她一定會給謝姑娘拿到令牌的。
兩人徹底離開了婆婆的小院,院内江一帶過來那些人這會兒也已經幹完活離開。
院内被整個修整換新了一番,木椅、木桌,還竈房都煥然一新,婆婆看見後,朝江一投去了一個贊賞的目光:“小夥子,有前途。”
謝伊看了一會兒後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幽幽的問江一:“你找了這麼多人的錢是哪兒來的?”
他不是很窮嗎?
“這個麼……”江一清了清嗓子:“暫時賒的賬,還需要雇主報銷。”
哈。謝伊冷笑一聲,毫不意外。
“我沒帶錢。”
“啊?”江一驚慌:“那怎麼辦?”
“難道我們要逃賬?”
“我記得我之前應該給你付過定金。”謝伊彎唇看向他:“這還沒過幾天,五十兩總不至于用完了吧?”
江一清清嗓子:“咳,這個、那個……”
一塊玉佩被仍到他手上,謝伊側身回屋:“先用這個抵賬。”
玉佩是一塊白色的暖玉,玉上還殘留着在她身上時留存的溫熱,江一在手心攥了片刻,嘴角又輕輕翹起。
把玉佩放入懷中,他忙轉身跟上謝伊的腳步:“我帶了草藥和大夫,再重新看一遍你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