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走在街道上的速度并不快,但在它晃悠悠的出了城後,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城郊林道内。
“蜀郡峰。”
“在三禦州和永得州的僻壤處,地勢不高,但勝在幽深。”
“我的人在這兒找到了軍營的痕迹。”
聶藍拿着地圖指向上面劃紅圈的地方道:“就在這一片。”
“如果沒查錯的話,齊峰手裡的令牌也放在了這。”
宋書皺了皺眉:“他為什麼會把令牌放這麼遠?”
“他手中那個是唯有一個的主帥令,他常年在京都,不可能親自來練兵,必須得交給其他人。”
聶藍說到這兒,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你知道他交給的人是誰嗎?”
宗其側頭好奇:“是誰?”
“他的另一個兒子。”
“兒子?”宋書忽地擡眼,他壓了壓眉:“齊響不是他唯一的兒子。”
聶藍下巴托臉,面上十分天真的彎唇笑着:“是啊,齊響那個廢物,死了對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因為,他還有另一個藏起來的兒子啊。”
甚至這件事到現在,除了她偶然發現過,其他人,包括太後都還被蒙在鼓裡。
他的野心可比齊太後要大太多了。
“主子。”
良久後,馬車的輪子咕噜一聲輕響停下,外面的車夫低聲朝聶藍道:“到了。”
“走吧,去看看‘聶家軍’在不在。”
……
背上的傷逐漸恢複,開始變得有些發癢。
謝伊側頭問給她換藥的婆婆:“傷口是不是已經在結痂了?”
“對。”婆婆也覺得驚歎:“你這傷恢複的太快了。”
這才不到三天,就已經開始結痂,她平生未見。
謝伊轉着手指上的戒指,垂眼掩住了眸光,她總覺得,傷口恢複這麼快的原因跟賀飛洲有關。
而且那天賀飛洲莫名成了她團隊内的一員,她還沒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正想着,婆婆已經再次上完藥纏好了繃帶。
穿好衣服,婆婆正要看她的手指,屋外忽然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打鬥聲。
“讓開!”
“她在換藥,不能進。”
“正是換藥我才要過去,讓開!”
裡屋跟院子外隻隔了一扇窗,謝伊能夠清晰的聽到外面的說話聲。
她神色微怔,這聲音怎麼聽起來像是賀飛洲?
他怎麼會也找過來?
跟婆婆說了聲抱歉,謝伊攏起身上的衣服走出屋門,不會這麼巧……
剛穿過堂廳走到院子口,謝伊還沒看清對面的人臉,就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朝自己飛過來。
“一一。”賀飛洲小心的環抱住她,他輕聲喚着,良久,他才感受到懷中人真實的觸感。
是她、是真的。
他劫後餘生般長歎一口,聽到懷中人疑惑的問了聲:“賀飛洲?”
“嗯,是我。”
謝伊一出門就被他抱住先是愣了一會兒,而後輕輕掙紮了下想讓他把自己松開。
誰知這人看着抱得很輕不去觸碰到她的傷口,想要退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圈的很緊。
她擡眸喊他,然後說:“松開吧。”
旁邊一道陰測測的聲音也随之響起:“你、抱夠了、沒有!”
賀飛洲環住她的掌心微頓,他實在是……舍不得把她放開。
然而片刻後,他還是後退一步。
“謝伊,你又把自己弄傷了。”
傷得比上次更嚴重,手指、背部,那天在船上隻看了一眼他就知道她傷的有多重。
“這次真不是故意的。”謝伊還以為他又要說自己,搶先一步回答:“意外,誰也沒想到船上上來刺客。”
“還那麼湊巧在我單獨審人的時候。”
很湊巧,但凡不是那個時機,謝伊都覺得自己不會淪落到跳水的地步。
不過……找到了畢為也算是種幸運。
賀飛洲聽到她的話無奈了半分,開始反思自己平日裡是不是對她太兇了。
他開口溫聲道:“我知道,這次受傷不是你……”
“你怎麼感覺變黑了一點?”謝伊看着他忽然說,
“謝伊!”賀飛洲下一秒一瞬炸毛:“我風塵仆仆趕路過來,你不感動就算了你還說我變黑了!”
謝伊:“……”
好麼,她就說總覺得剛剛那個人不對勁,現在算是回來了。
江一在一旁看不得兩人叙舊,他直接插.入兩人中間擋住視線,眯眼看謝伊:“你藥是不是還沒換好?”
謝伊輕點下頭,她剛剛出來是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如今清楚了,她也該回去讓婆婆給換手指上的藥了。
賀飛洲咬牙繞過江一走到另一邊:“什麼藥,我來給換。”
“你換什麼?你又不知道她現在的情況,還想搶婆婆的功勞?”
“我是她的專屬大夫,有權對她的任何傷負責!”
“呵,負責也沒見你第一時間找到人。”
“你找到人了,但你來了對她的傷有什麼用?”
“……”
怎麼又開始叽裡咕噜的吵架了,謝伊聽的頭疼。
聽到江一由于早來一步而略站上風時,謝伊涼涼的說了句:“照你們這麼論,第一個人應該是尚風。”
江一:“……”
賀飛洲:“……”
好了,謝伊腦子終于清靜了。
她轉身往裡屋走,結果一轉眼就看見婆婆靠在門前正悠哉悠哉的磕着瓜子。
如果沒看錯,她眼底似乎頗有興緻?
并且謝伊還注意到,在她轉過來的一刹那,她臉上多了點遺憾?
“咳。”婆婆收起瓜子清了清嗓子轉身:“進來……”
“等等!”謝伊忽然瞪大了眼睛。
‘咚!’
“……門沒開。”謝伊緩緩補充道。
還是撞上了。
婆婆怔愣了片刻,她摸摸額頭,忽然一擺手:“沒事,老婆子我硬朗着呢。”
她若無其事的走進屋内,然後臉一瞬皺起來,哎喲,疼死她老婆子了。
……
手指的傷恢複的很好。
婆婆把竹片拿下來,謝伊都能夠嘗試着動了動手指了。
賀飛洲在一旁看的專注,等到要重新上藥的時候,他從懷裡拿出了瓶新的膏藥遞給婆婆:“用這個。”
他來之前就準備好的,他怕她的手指會耽誤沒治好,在路上靠着蠱蟲感應馬不停蹄的飛奔過來。
好在恢複的還不錯。
婆婆從方才的對話中已經知道了他是大夫,看到膏藥後一眼就知道是好東西,也沒推诿,直接給謝伊塗了上去。
等到再把謝伊手指固定包紮後,婆婆拿起膏藥對賀飛洲說:“給老婆子我研究研究。”
賀飛洲當然沒意見。
婆婆上完了藥就走出屋門,留下空間給這群年輕人。
賀飛洲還想去看她背後的傷,被江一立刻格手攔了回去:“男!女!有!别!”
“大夫不分男女。”
“怎麼不分……”
看兩人又快要吵起來,謝伊直接打斷:“好了。”
“背後的傷沒什麼問題,已經結痂了。”
“倒是我有問題要問你。”她擡眸看向賀飛洲。
“我的身體自愈能力很快,你看到後好像并不驚訝。”謝伊緩緩地說:“是怎麼回事?”
方才就是正想到這個,賀飛洲就出現了。
賀飛洲在她身側坐下,擡手倒了杯水推給謝伊,淺彎了唇道:“是你經脈調養的結果。”
“經脈調養?”謝伊輕皺了下眉。
“對。”他緩聲說:“你的身體太虛弱,如果強行破開經脈進行調息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隻能從外由内,讓你的體質提升,再慢慢對經脈調息。”
“雖然目前隻進行了兩次,但效果還算不錯。”
“但是……”謝伊輕垂下眼說道:“雖然傷口恢複的快了,但我原先的體虛的問題并沒有變好。”
說到這,賀飛洲也垂下了眸:“你的病一直找不出具體根究,我原先也隻是想試試這種法子能不能治。”
現在看來似乎不能。
不知道查不出來會不會有蠱蟲的影響。
想到在黑市裡見到的透明蠱蟲,賀飛洲斂了斂眉,這蠱蟲倒是跟一一的病很像,如果不說,在身體裡也完全發現不了它。
一一現在應該還不知道……
“還有一件事。”謝伊一眨眼發現桌子上又多了另一杯水,她側頭看了一眼,是江一。
她手邊沒動,擡眸看向賀飛洲:“你去黑市了?”
“你……”賀飛洲眉間輕皺。
“還種了蠱蟲,成了我的人,對嗎?”
她的人,賀飛洲對這個屬稱有一種微妙的愉悅,他輕點下頭:“對,我靠别的方法去了黑市。”
“種下了蠱。”
謝伊另一側坐着的江一聞言倒并沒有驚訝,隻是擡眼看他一瞬,目光又轉到一一身上。
謝伊有些不确定的問:“你……是為了找我?”
賀飛洲輕哼一聲前傾了身體靠近她:“還能是什麼?”
“我應該跟你說過蠱蟲的作用。”謝伊不贊同的望向他。
江一伸手把賀飛洲格擋回去,湊那麼近幹什麼?
賀飛洲挑釁的看他一眼,你管得着?
“能用來找你的位置。”賀飛洲坐直了身體道。
“我并非莽撞做出的決定。”他又立刻說:“隻有足夠了解這種蠱蟲,才能解決它的問題。”
“我現在已經找到它的藥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