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豆也被班主任喊出去了,但很快就回來了,一坐下就把戰況報告給我們:“老班讓我去學文,說我理科不好,到時候跟不上進度。”
“那你咋說?”
“我說我爸讓我學理科,你跟我爸去說。他問我就沒有點自己的想法嗎?我說我家我爸說了算,我聽我爸的。然後他就不說話了。”
這時候款兒哥拍拍胸脯,開始表忠心了:“沒事豆兒,你選啥我選啥,你指哪兒我打哪兒。”
徐川笑得特賤,朝着款兒哥嘬嘬嘬,“好狗。”
款兒哥罵他:“滾你大爺。”
我沒心思參與他們的話題,趴在桌子上補覺,但也睡不瓷實,一半夢着一半醒着。還做了個噩夢。
夢見陳州是金庸小說裡的楊過,父母雙亡,寄人籬下,李思凡是武藝高強的小龍女,我是被他賣掉的程英。我拉着他的手求他不要賣我,不要離開我。他不聽,還特别混蛋地說是讓我去過好日子的,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什麼都不用愁了。
我哭着說,陳州,我不想吃香的喝辣的,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最後這個夢被課代表收作業的聲音強行打斷,我把作業遞過去,揉了揉眼角,摸到一手濕潤。
放學的時候我把這個夢告訴了陳州,他吃面條吃的一頓,接着重新把這一口嚼碎咽下去,最後才笑我:“就你這二兩重的骨頭,論斤稱都沒賣不了多少錢。”
我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要他承諾:“那你答應,不要賣我。”
“你還沒沒從夢裡出來呢?”
“你答應我。”
或許是被我盯得發毛,也或許是我的執拗吓到了他,最後陳州妥協般的豎起三根手指:“好好好,我答應還不成。”
我這才放心,端起碗裡的面,沒幾下就吸溜完了,還把面湯給喝了個幹淨。
其實我知道,真正想要他答應的是另一個承諾——
不要離開我。
我們結賬出去,我邊推門邊扭着頭和陳州說話,結果一個不小心,直愣愣怼進一個柔軟的懷裡。
擡起頭,是一張五顔六色的臉。
安娜笑岑岑地看着我:“看着點小妹妹,這也得虧是我,人家可沒我這麼善良。”
我被她最後兩個字震驚地瞳孔放大,善良,這個詞和她搭嘎嗎?
她反倒笑得更開懷了,拍了一下我的屁股,繞過我朝飯店裡走去。
那眼神,像看小貓小狗一樣。
陳州過來問我:“謝羌,你臉紅得要滴血了,跟猴屁股一樣,她怎麼你了?”
我加快腳步,邊走邊說:“她拍我屁股。”
他愣了一下,之後就開始大笑:“人家不會是看上你了吧,沒看出來啊,這麼招人稀罕。”
我狠狠踩了他一腳,腳下生風,走得更快了。不過這事說起來真夠掉面兒,哪有被女的給調戲了的。
陳州追上來道歉,我沒理他,繼續往前走。他小跑兩步,拉住我的手,冰涼的觸感一下子傳遍四肢百骸,不禁絆住我的腳步。
“是我的錯,我不開你玩笑了。”陳州趁機走上來,又用右手舉着三根手指發誓:“我跟你發誓,再這樣就讓我……”
他頓住,一時想不到一個好的籌碼來下注。
我說:“再這樣你就孤獨終老吧。”
他說好,再開我的玩笑就孤獨終老。
耳邊突兀地響起一陣夾雜着揶揄的笑聲,我看過去,是一群陌生的面孔,他們的話是對着陳州說的。還有兩三聲口哨:“老大,這是小嫂子吧,你們也注意點影響!”
我反應過來他們在笑什麼,有些無措地看向陳州,對于他的同學,他比我要應心得手,但也隻有潦草的幾個字:“别瞎說。”
我又低下頭,看見我們兩隻藕斷絲還連的手。
他的手比我要大很多,長長的,骨節分明,食指上包着一個創可貼。他習慣用左手寫字,但握筆姿勢不規範,一寫字就會磨到食指邊,于是就用創可貼包了起來。
然而很快,那隻裹着創可貼的手就極速抽離開,我擡起頭,看見不遠的地方,李思凡正和朋友們說笑着向這邊走過來。
我又看見陳州的臉,與我同朝一個方向,被一圈毛給裹住,沉默着,好似在醞釀什麼。饒是我這麼遲鈍,可開始清晰又快速地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
我沒去想他厭惡什麼,我隻是在想,怎麼他的每件衣服都有毛毛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