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吉、梅苗,是整個北緬的命脈。如果再失去這兩個戰略據點,那臘戍乃至整個滇緬公路的安全就徹底沒有保障。
“快到了。”駕駛員低聲提醒。
林安轉頭看向身旁的杜聿明。車内颠簸得厲害,可他卻穩穩地坐在那裡,眉頭緊鎖,目光沉穩如山,仿佛已經在腦海中推演了無數遍接下來的談判。
他不是在為自己争取,而是在為第五軍,甚至整個遠征軍争取最後的主動權。
瓢背的司令部是一座簡陋的營房,門口站崗的士兵看到杜聿明,立刻敬禮,快步引他們入内。屋内燈光昏黃,氣氛沉悶,幾名參謀在低聲交談,空氣中彌漫着咖啡和汗水混雜的氣味。
會議室裡,羅卓英坐在主座上,手裡握着一支煙,眉頭緊鎖。旁邊,史迪威面無表情地翻閱着戰報,亞曆山大和胡敦則在另一側輕聲交談,目光時不時掃向地圖。
杜聿明一進屋,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他身上。
“光亭,你來了。”羅卓英擡起頭,語氣帶着一絲疲憊。
杜聿明立刻走上前,立正敬禮:“羅長官,我必須就接下來的戰局,向您陳述我的意見。”
“請講。”羅卓英示意他繼續。
杜聿明沒有坐下,而是直接走到地圖前,目光掃過所有人,語氣沉穩而堅定。
“平滿納已經放棄,東西兩路吃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立即調整作戰計劃。”
他伸手在地圖上點了兩下,指着臘戍南側的兩個關鍵點:
“棠吉,梅苗——這兩個地方,是我們最後的屏障。如果我們在這裡失敗,臘戍的門戶将徹底打開,日軍将長驅直入,滇緬公路也将徹底斷絕。”
羅卓英微微皺眉,緩緩點頭,示意他繼續。
杜聿明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 “既然我們已經放棄了平滿納戰場,那就不該再倉促投入無準備的曼德勒會戰。”
“我們的部隊已經曆經苦戰,若再貿然在曼德勒布防,不僅無法有效組織防禦,反而會在沒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遭到日軍正面突擊。”
他手指輕輕敲了敲地圖上的曼德勒位置: “這裡不是我們該打的戰場,我們應該集中兵力,守住棠吉和梅苗。”
會議室裡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思考杜聿明的建議。
史迪威擡起頭,冷冷地看着杜聿明,語氣中帶着些許質疑: “杜,曼德勒是英軍和中國軍隊最後的合流點,我們不能放棄。”
杜聿明毫不退縮: “史迪威長官,我不是說放棄曼德勒,而是說——如果棠吉、梅苗不守住,我們連去曼德勒的機會都沒有。”
“日軍的第十八師團已經在平滿納戰場露面,他們的下一個目标極有可能是東側的棠吉,而非仁安羌。如果他們控制棠吉,他們就能切斷滇緬公路,并從東側包抄我們的部隊。”
“我們必須在棠吉、梅苗布防,确保我們的主力不會被截斷。”
他停頓了一下,轉向羅卓英,語氣鄭重: “羅總司令,我請求您重新評估當前戰局,優先确保棠吉和梅苗的安全。”
羅卓英看着地圖,眉頭緊皺,沉思不語。
他并非不明白杜聿明的分析——事實上,他也深知,曼德勒的戰役如果沒有充分準備,根本無法打赢。
但另一方面,放棄曼德勒,意味着他們失去了與英軍合流的最後希望。這是一個極為艱難的抉擇。
他低聲問道: “如果我們守棠吉、梅苗,英軍怎麼辦?”
亞曆山大和胡敦也擡起頭,靜靜地看着他們,等待答案。
杜聿明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 “英軍正在撤退,我們必須确保他們能夠順利撤到安全地帶——但我們不能為了英軍,犧牲整個第五軍,甚至整個遠征軍。”
史迪威臉色微變,正要開口,羅卓英卻忽然擡手,示意所有人安靜。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沉思良久,最終緩緩點頭: “你的意見,我會考慮。”
杜聿明心中微微一松,但表面仍然保持冷靜,立正敬禮: “謝謝羅長官。”
會議室裡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平衡,誰都沒有再開口。
林安坐在一旁,緊緊攥着手中的筆,心跳微微加快。
她知道,杜聿明雖然還沒有完全改變戰局,但至少,他已經為第五軍争取到了喘息的機會。
——接下來,就看羅卓英的最終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