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安跟着廖耀湘走進第五軍司令部，熟悉而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走廊裡依舊人來人往，作戰參謀們忙碌地在辦公室和會議室間穿梭，通訊兵端着文件快步經過，軍官們低聲交談着最新的戰況。可她能感覺到，所有人都在不動聲色地看着她。

她身後的腳步聲也微微停滞了幾秒，軍部的參謀們紛紛向廖耀湘敬禮，目光在林安身上掃過，卻沒有人開口問什麼。他們當然知道她是誰，甚至有不少人曾經與她共事，但此刻，她的身份已經不再單純是那個軍部裡的翻譯官，而是被下放一個月後、以某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回來的……什麼？沒人清楚。

“廖師長。”

一道沉穩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打破了這短暫的僵持。

——是羅又倫，軍部的參謀長。

他一手夾着幾份戰報，一手扶了扶眼鏡，快步朝兩人走來，神色如常，既沒有過多的熱情，也沒有絲毫的不适，仿佛這不過是一次例行的碰面。他的目光先落在廖耀湘身上，微微點頭，然後才看向林安，神色有些複雜，但很快恢複平靜。

“你倒是比我想象得黑了不少。”他語氣平靜，但目光裡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關切，“前線怎麼樣？”

“還算适應。”林安站直了些，敬了個禮，言簡意赅地回答。

羅又倫微微點頭，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才似不經意地開口：“我聽說新22師有個 FAC，一直以為是哪個美軍顧問，沒想到是你？”

這一句話讓走廊裡幾個軍官的腳步微微一頓。

果然，知道 FAC 這件事的人不多，更不知道 FAC 是林安的人就更少了。

廖耀湘沒有多言，隻是微微一笑。而林安則是幹脆地點頭：“确實是我。”

羅又倫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像是在思考什麼。他向來對林安的能力很認可，畢竟在軍部時，她的戰術理解力和翻譯能力都極為出色，可他從未想過，她會在戰場上以這種方式成長起來。

他沒再多問，而是平靜地說道：“軍長在等你們，快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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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聿明的辦公室擺着一張巨大的作戰地圖，地圖上插滿了各色标志，代表着第五軍及日軍的兵力部署。參謀們低聲交談着，幾個高級軍官圍在地圖前，顯然剛剛結束一輪作戰讨論。這曾經是林安天天來的地方。

聽到門開的聲音，他沒有立刻擡頭，而是目光仍然落在地圖上，語氣卻帶着幾分不緊不慢的揶揄：“建楚啊，你怎麼在新22師藏了個 FAC？你準備什麼時候向我彙報？”

林安心頭微微一跳。

她站得筆直，沒有說話，而廖耀湘倒是神色不變地走上前，在地圖桌前站定，順手摘下帽子，微微一笑：“軍長，我也沒藏啊。空地協同戰術還在磨合，我原本打算等戰役結束後，再向您詳細彙報。”

“戰役結束後？”杜聿明終于擡頭，目光落在他身上，緩緩說道，“可第五軍直屬部隊的團長們抱怨得厲害啊，說飛虎隊偏心，空襲全是給你們的，我這才去查——結果一查才發現，原來是你們師裡有個 FAC，而我到今天才知道。”

他說得不疾不徐，但語氣裡帶着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廖耀湘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道：“軍長，咱們中國軍隊從來沒有 FAC 這個建制，軍部也沒有專門培訓過 FAC。美軍的 FAC 訓練都是給他們自己的軍官上的，我這邊能有一個，您說是不是應該先練熟了再彙報？”

杜聿明挑了挑眉，像是仔細打量着他，而後目光緩緩轉向林安，終于正式看向她：“小林，沒想到是你。”

林安站得筆直，深吸了一口氣，擡眼看向杜聿明，聲音平穩：“是，軍長。”

杜聿明看着她，眼神複雜。他當然知道林安的聰明、靈活、大局觀，也知道她對戰局的理解力遠超普通的軍官。可他從未想過，她會用這種方式在戰場上證明自己——她甚至不是靠着指揮地面部隊，而是直接操控空襲，影響整個戰局。

他沉默了一瞬，才淡淡地問：“你願不願意回第五軍？”

林安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