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0月15日?緻林安中校(華盛頓)?發自魏德邁将軍(中國-緬甸-印度戰區司令部)
我們已收到并理解你提出的觀察任務申請。?現批準你前往瓜達爾卡納爾執行為期不超過十四天的臨時觀察任務。?任務結束後,請立即前往蘭姆加報到,履行主要職責。?抵達後需提交一份觀察簡報。?緬甸戰線仍為當前首要任務。?祝你旅途順利。
電報是中午送到賓館前台的。工作人員按鈴叫她下樓時,林安還以為是空軍聯絡處臨時改動了轉機時間。直到她看到電報上的簽名行“GEN A.C. WEDEMEYER – CBI THEATER”,才意識到這是命運的另一種答複。
她有些緊張,用指尖小心地劃開那道封口。紙張展開的那一刻,她幾乎屏住了呼吸。
“批準你前往瓜達爾卡納爾執行為期不超過十四天的臨時觀察任務。”
林安的眼睛在那行字上停了足有五秒,然後低低地吐出一口氣。她忍不住露出笑容,右手握拳在空中輕輕揮了一下。
把電報交給她的斯圖爾特少校挑了挑眉“怎麼了?什麼好消息?”
林安揚起電報紙,滿臉笑容:“魏将軍批了。我可以去瓜達爾卡納爾了。”
“哦?你真就為了那個島高興成這樣?”斯圖爾特笑着搖頭。
林安點了點頭:“是啊。我真的、真的很想看看太平洋戰場的戰鬥!”
她笑咪咪地把電報紙收好,感覺這是這麼多天來收到的最好最好的消息。甚至有些沒良心的說,比駐印軍的擴編還要好!
“可是那個島……”斯圖爾特吞吞吐吐,“不過就算瓜島丢了,還有别的島給你看。應該沒事的。Safe tra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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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坐在床邊,雙腳踩在地毯上,卻覺得整個人有點輕微地飄着。
Guadalcanal!她在輕輕地念出這四個音節。
美軍正在死守亨德森機場,日軍反攻已逼近叢林邊線,天空中每天都在争奪制空權,補給艦剛剛被潛艇擊沉,島上的無線電時斷時續,夜裡還有鬼子摸哨。
但她并不害怕。瓜島戰役是一定會勝利的,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
她想去,不是因為那是個“更熱的前線”,也不是因為那裡有什麼“勝利的果實”可摘。她是奔着那場海陸空聯合作戰的原始模型去的。
那是一個系統,而不是一個地點。她能感覺到它在等待被解析,像一套剛部署上線的V1.0産品,粗粝、不穩定、漏洞百出,卻足夠新、足夠真。
這可能是世界軍事史上第一次嘗試建立真正意義上的跨軍種戰鬥體系。
她想親眼看,美軍是怎麼把航空兵、艦隊、陸戰隊、後勤運輸、情報收集拉到一張圖紙上的——不是在華盛頓的簡報廳,而是在潮濕、腐臭、槍聲密布的太平洋熱帶島嶼。
她想看看在失聯、缺水、腹瀉、瘧疾、打錯信号、坐标出錯的條件下——他們是靠什麼,把這場仗打下去的。
她也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中國也要收複一座島嶼——靠的是不是這套機制?是否該提前準備?是否能有人學得會?
但更多的,她不是為了國家大義,而是為了自己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就像物理學家想親眼看粒子對撞時火花飛濺的瞬間;就像外科醫生第一次站進人腦深處的微創手術室;就像海灣戰争給全世界上了一課;瓜島不是戰場,是實驗室,是切面,是未來。
她真的已經融入了這個世界:此時此刻她的激動和興奮,比她前世産品最終發布的時候還要強烈——我在觸摸人類戰争的前沿!
林安擡起頭,望向窗外夜色下模糊的街燈。她好想立刻動身。
她已經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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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拜别了宋美齡、黃仁霖、黃仁泉等人,把昂貴的服飾和行李留給使團,隻收拾了一些軍裝輕裝上陣。一個背包就裝滿了。
一同啟程的,還有幾位由美軍太平洋空軍總部臨時抽調的觀察小組成員:一名陸軍航空軍火力參謀,一位來自海軍的艦載通信工程師,以及一名軍事攝影官——也許也負責為戰後可能的總結報告留下“第一手圖像證據”。
其中唯一的中國人,是她。
她原本以為,自己會被劃入“政務随訪”或“外軍關系”那一欄。但在啟程前的最後一場簡報會上,她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列在“FAC & Field Coordination Doctrine”一欄,和前線指揮顧問歸為一組。
林安沉默了一下,低頭看着那份文件——那一行印刷體字母像釘子,釘進了她心裡。
她知道,這代表她的建議已在某些人那裡被當真了。
這是她第一次,以“專業軍官”而不是“政治派遣”或“媒體代表”的身份,進入太平洋戰場的核心結構。
她沒有笑。倒不是她不高興,而是氣氛不允許。
瓜島戰線目前仍然岌岌可危,簡報會上的地圖背景上是不斷更新的紅藍箭頭,調度官的語速急促而克制,文件上空白處的筆迹潦草到幾乎看不清,印着瓜達爾卡納爾四個字的那張圖,邊緣都已經被摸得起毛。
這個小組原計劃是一個月前出發。但現在,他們被“延遲”——這是調度官用的詞。他沒說原因,但大家都知道,美軍在島上的處境已經“臨界”。
不過這樣也好,林安心裡嘀咕,不延遲還輪不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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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是在夜裡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