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是從南京走的,隻是出發當天還發生了一件事,陳蟬衣那個倒黴表弟,跟人打架進了局子。
他讓陳蟬衣去撈他。
舒家盡管有名氣,可是這種事,哪能讓家裡大人知道?
陳蟬衣沒有警局方面的人脈,都服了,跟雲挽說:“我都不想要這表弟了咋辦?”
雲挽笑了笑:“我找哥哥幫忙。”
她打了個電話給梁西嶺,拜托他去看一下。
梁西嶺當然答應,梁爺爺之前住院,一直是舒家找專家在照顧,他心裡很感激。
事情很快解決,梁西嶺送她們去機場,順口問了句:“要回滬了嗎?”
雲挽搖頭:“是參加朋友孩子滿月。”
梁西嶺點點頭,黑色的車停在航站樓前:“記得下個月回來吃飯。”
下個月是梁建忠的忌日。
雲挽稍頓,片刻後垂睫:“嗯。”
梁西嶺打偏方向盤,駛出機場高速。
陸承風派來的人在機場等她,見到雲挽,兩個深色西裝的男人恭敬稱:“夫人。”
雲挽颔首:“嗯。”
“陸先生派我們來跟着您,相關事宜已經安排好,現在先請您去貴賓室休息。”
“好,煩請帶路。”
兩個男人在前頭走,雲挽和陳蟬衣就跟着,陳蟬衣小聲說:“他們臉硬得跟石頭一樣。”
雲挽一笑。
她也不習慣他們的存在,兩個保镖一身黑,容顔嚴厲,和陸承風一樣冷峻。
她還是會覺得害怕。
雲挽莫名地想,要是穆小姐就不會,穆小姐和陸承風的人向來能打成一片。
她默不作聲去了貴賓休息室,大概四十分鐘後,飛機起飛。
助理安排的是頭等艙,雲挽的位置靠窗,陳蟬衣坐她身邊。她懷了孕,身體受不得冷,看陳蟬衣要了毛毯,也就跟着要了一條。
她們兩個湊近小聲交談,陳蟬衣問她:“你老公怎麼不陪你?”
雲挽愣了愣,有瞬間竟然不知道怎樣回答。
其實她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外面的人不知道她真實婚姻狀态,所有人都以為她和陸承風年少相愛,情投意合。
陸承風甘願娶她,也不想和老爺子妥協。
即便是陳蟬衣,也隻是奇怪他們兩個人怎麼就結了婚,并不知道實情。
雲挽隻得說:“他最近好像要去國外出差,下飛機後落地浦東,就直接飛海陵島了。我們沒湊到一起。”
瞎編的,事實上她連他在哪都不知道。
“哪出差?”
雲挽沒了退路,硬着頭皮強撐:“洛杉矶吧,還是哪裡的,我不是很知道。”
“他沒跟你說嗎?”
雲挽覺得情緒開始失控,仍然維持着虛淡的笑意:“他不太跟我說他公司的事。”
陳蟬衣好像是信了,畢竟男人不想談工作也正常,隻是後面食完中飯,雲挽要了杯橙汁慢吞吞喝着。
陳蟬衣看她一眼,忽然意有所指:“他應該多回家陪陪你的。”
雲挽手腕一顫,眼睜睜看着她垂眼,視線投向自己小腹。
可是那裡很平坦,什麼都看不出來,哪怕是雲挽平時摸,最多也隻有些柔軟溫實的觸感。
她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看出來的:“你,你怎麼……”
陳蟬衣很認真說:“我是大夫啊。”
她跟她外公學中醫,中醫界是新人,權貴圈卻挺有名氣。
可雲挽覺得,做夢吧,真能靠看就診斷出來嗎?
然而陳蟬衣捏過她手腕,又細細确認了遍,嚴肅低聲道:“是真的懷孕了。”
雲挽表情有了變化,她沒敢說這個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來,過半天,才小心翼翼說:“你能不告訴别人嗎?”
陳蟬衣說:“可以啊,但是為什麼?”
雲挽垂眸,有些為難地艱澀道:“我不是很想給别人知道。”
陳蟬衣就沒再問:“嗯,那你自己告訴他,我就當是後面才知道的。”
她大概還以為,她是想孩子父親第一個知道吧。
雲挽抿抿唇:“不是……”
她把話咽了回去,沒再說話了。
*
江家給小女兒的滿月宴,定在海陵島,江泊雪在海陵島有産業,那場滿月宴辦得風光,邀請了商界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
隻是他交際圈最多是在粵港澳,京滬的豪門圈,并沒見到太多熟悉臉孔。
雲挽跟着陳蟬衣往裡,繞過金碧輝煌大堂,一扇扇博古镂空的隔斷裝飾,直到繡着花鳥的屏風後面,才看見江泊雪妻子。
女人擡起眼,一雙異常漂亮的桃花眼,勾魂攝魄。唇色嫣紅,臉龐精緻妩媚。見着她們進來,彎唇打了個招呼:“你們怎麼才來。”
她低頭和搖籃裡說:“寶貝,給姨姨們打個招呼。”
身前搖籃窩着個粉團子,裹着很軟的包被,隻有一點點小,雲挽剛見到就覺得喜歡。
本就喜歡小孩子,她現在也懷了孕,看到許珈毓的小孩,心裡空空茫然了一瞬,後面隻覺得好羨慕。
可是她是她,再羨慕也沒辦法變成别人。
幾個人逗孩子玩了一陣,雲挽給寶寶送了搖鈴禮盒,小孩子都喜歡這樣可愛童趣的東西。
許珈毓也喜歡,她眉眼帶着笑意又逗了會,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擡頭看雲挽:“對了。”
“嗯?”
“你家沿海的項目最近在和我家談呢,就是那塊地皮。不過涉及到換地權益,好像現在還沒談完。”
雲挽輕輕一愣,表情有了變化。
許珈毓說,好像是政府那邊的問題,雲挽絞在身前的手指發着抖。
許珈毓問她:“怎麼了?”
她勉強笑着搖搖頭:“沒有,我不太知道這個事。”
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不是。
雲挽想起那個夜晚,陸承風身邊的秘書,讓她把一份文件送到他常年下榻的酒店。他從沒告訴過她他在做什麼,那份換地權益書,她從來不知道。
可江泊雪冷峻刻闆,連他都會告訴自己的妻子。
隻有她,什麼都不懂。
許珈毓心思靈敏,看她唇色發白,大概猜測出些什麼,立刻适時轉移了話題。
在場幾位夫人互相多說了幾句話,侍應生過來,通知說晚宴要開始了。
陳蟬衣和許珈毓落在後面,雲挽平時和豪門圈的貴婦小姐都沒有交集。
相識的沒有幾個,相熟的幾乎沒有。
嘈雜的聲音從宴廳傳來,她想回頭找陳蟬衣,卻被一個女人叫住:“陸夫人。”
雲挽依稀記得,這好像是某位權貴家的夫人:“您好。”
她聲線溫和。
對方挎着棕色皮包,眼底帶着股意味深長的笑:“怎麼見您一個人,陸先生呢?”
她最怕提及陸承風的事,那些夫人小姐,總會有意無意從她這裡打聽。
雲挽性子盡管溫柔,然而口風很嚴謹,每次遇到,都會想辦法繞過去。
“他有事要忙,我先來看看江夫人。”
“喔,是這樣。”那名夫人别開眼,嘀咕了句,“看來她們說的也不全真嘛。”
雲挽愣了愣:“什麼。”
“就是說您和陸先生,也是嘴碎,說你們……”說到關鍵處,她又不說了。
隻是笑眯眯道:“我也覺得是胡扯的,你們感情又好,陸先生青春正健,有沒有孩子還不是遲早的事。”
她們因為談話放慢了速度,慢慢地落到中間偏後了,那位夫人嗓音不輕不重,不會傳太遠,然而周遭也能聽得清。
有名夫人插話道:“是啊,陸太太,雖說咱們也不指着這個掙錢,和外面養的肯定有區别,可也不能真的什麼都沒有。不然被外面的先懷上了,那才難辦呢。”
“您是不知道,能當狐狸精的,手段多得很呢,陸先生是商,又不是官,真要逼宮,也是容易的。”
字字句句聽着都是為她考量,為她好,然而那些擠眉弄眼的奚落,掩飾也掩飾不住。
雲挽嫁給陸承風時,在豪門的貴婦圈就很不受待見。
原因無他,她出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