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将将過了寅時,便聽得外間傳來三聲銅磬響聲。
蘊玉覺淺,聞聲當即睜開眸子,習慣性想動一動身子,便察覺自己整個人正被裴玄祁摟在懷中。
“醒了?”裴玄祁也不是貪睡之人,方才磬響第一聲時,他便醒了。
待反應過來自己竟是将這小宮女摟在懷中睡了一宿,這才皺了皺眉,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額頭,真真是昏了頭了。
美色誤人,昨兒個他放縱了些,現下竟有一絲難得的困頓感。
不再多想,裴玄祁一手撐起身子,翻身下了床,外間的等候許久的宮女們早已訓練有素地魚貫湧入,恭敬奉上晨起時的一應物事。
他雙臂一展,立即便有宮女替他依次穿好龍袍、禦靴。
見蘊玉仍舊呆坐在龍床之上,裴玄祁難得笑道:“愣着作什麼?替朕系玉帶。”
蘊玉被他這一聲驚得回了神,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是永康帝的容良人,連忙提腳下床,小心至裴玄祁跟前蹲下,雙手捏着玉帶替他系好。
裴玄祁身量較高,可腰卻是瘦而有力,蘊玉雙手從他身後環過,不知怎得便想起了昨夜這腰的勁道來,連忙将玉帶系好,紅着臉乖巧跪至一旁。
許是見她紅了臉,裴玄祁伸出一手捏着她的胳膊一擡,順勢扶她起身。
還不待蘊玉站穩,裴玄祁雙指随意捏了捏她臉龐,沖外間喚道:“徐嬷嬷。”
話畢,他便大踏步出了乾盛殿,獨留蘊玉一人茫然立在殿中。
好在裴玄祁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一身穿藏青色交領襦裙宮裝的嬷嬷邁着小碎步踏了進來,她面容生的極嚴厲,不說話時,眼珠一動就叫人不敢輕視。
好在她剛一見蘊玉便和藹一笑,沖她道:“聖上吩咐了,晉你為良人,往後容字就是你的封号了。”
“在這後宮中,你隻管好生服侍聖上,少不了你的好處。”
說及此,徐嬷嬷話鋒一轉,眉眼間嚴厲了幾分,道:“可你也要将宮規牢牢記在心中,若是想了什麼不該想的,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就别怪嬷嬷我沒有早些提醒你。”
這位徐嬷嬷蘊玉也是有所耳聞,乃是乾盛殿的管事嬷嬷,在聖上面前頗有些臉面,能得她幾分教導,蘊玉自然不會不識好歹,當即朝她盈盈行了個禮,柔聲道:“嬷嬷教導,蘊玉謹記在心。”
徐嬷嬷不着痕迹地往邊上跨了一步,小心避開蘊玉的禮,微微俯身還了一禮,開口笑道:“容良人多禮了,老奴愧不敢當。”
這宮中,再小的主子也是主子,她雖是在聖上面前略有幾分臉面,可也萬萬不敢因此拿喬,做出逾矩的事來。
可她見蘊玉實在乖巧,又生的十分漂亮,忍不住起了一絲憐惜,醜話既已說完,徐嬷嬷一邊親自為蘊玉梳發,一邊軟下聲音叮囑道:“良人放心,隻要您在宮中規規矩矩的,聖上不會虧待了您。”
說罷,便見銅鏡中的蘊玉乖巧颔首,又眨了眨眼,像是渾然不懂。
徐嬷嬷難得笑了笑,随即替蘊玉绾了個最平常的雙環髻,這才領着人送她離開。
待她離開後,一旁的宮女檀月才大着膽子問徐嬷嬷:“不過是個良人罷了,您作何對她這般好。”
徐嬷嬷隻笑着搖搖頭,口中并不作答,心中卻道,這樣毓秀的人兒,便是在宮中也不多見,端看昨兒個夜裡,這乾盛殿叫了多少次水,這可是從來未有過的。
更别說,這丫頭懂規矩,知進退,叫人瞧着便喜歡,她不過是多提點兩句罷了,礙不着什麼事兒。
另一頭,蘊玉自顧自回了昭月宮,心中卻不住地打鼓,不知道儀妃哪兒還有什麼磨難等着她。
果然,将至昭月宮,就見碧瀾冷着一張臉立于門口,瞧着蘊玉回來了,語氣也算不上好,懶懶擡了下眼皮:“走吧,同我進去,娘娘哪兒還等着你呢。”
也不待蘊玉回話,碧瀾轉身便走,顯然是并未将蘊玉放在眼中。
蘊玉微微垂下眸子,擡腳跟了上去,好歹在昭月宮生活了這麼些日子,倒也稱得上輕車熟路。
眼下冬日還未過去,儀妃又因着小産落下了病根兒,總是格外的怕冷,因此也是在暖閣中等着她。
轉過那道熟悉的白玉屏風,便見儀妃懶洋洋靠在美人榻上,塌邊栖梧恭敬捧着果盤候在一側,小心伺候儀妃取用。
待蘊玉跪在海棠纏枝絨毯上行完禮,儀妃才似恍然驚覺般笑道:“瞧我,竟是一時出神,不曾瞧見妹妹你。”
她笑吟吟伸出纖手在空中虛扶一把,沖蘊玉柔聲道:“聖上的旨意已下達各宮,如今你也算是過了明面的良人了,這才良人位分便得了封号的,你算頭一個。”
蘊玉聽出儀妃話中隐隐的不悅,連忙在地上磕了個頭道:“娘娘謬贊,奴婢愧不敢當,聖上不過是瞧着娘娘的面上才給了奴婢幾分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