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儀妃是個面慈心狠的,蘊玉隻需微微擡眼,便能瞧見那褐色藥丸立于匣中。
她心道難怪,儀妃日日把玩這個匣子,原來是在此處等着她,想必遠在儀妃威脅她之際,就想好了要用這藥挾制于她。
腦中飛快思索一番,複又瞧見儀妃勢在必得的神色,蘊玉明白今日這個坎兒,她是不過也得過。
事到如今,她隻能暫且忍耐,至于那藥,且待來日再說。
這般想定,蘊玉面上柔柔一笑,小步上前,至儀妃跟前站定,微微伏下身子行禮:“娘娘言重了,奴婢能有今日,皆是仰仗娘娘而來,但凡能為娘娘解憂,奴婢萬死不辭。”
說罷,她素手一伸,便從那匣子中取出藥丸,也不用水,仰頭生吞了進去。
瞧她動作麻利地吞了藥,儀妃又親自端過一旁的藕粉桂花圓子遞給她,笑道:“瞧你,本宮話還未說完,怎得這般心急。”
“那藥不過是本宮賜予你補身子的,便是你不願吃也無礙。”
“隻是你既用下了,良藥苦口,用盞甜湯解解苦吧。”
她話說的好聽,蘊玉心中卻是怎麼也不信的,她隻屈膝将那甜湯接過,一勺勺挖了送入口中咽下。
藕粉桂花的甜膩香氣溢滿整個口腔。
恰逢此時,崔嬷嬷也辦完差事從外間回來,略一打量,便知如今暖閣中是個什麼情形。
儀妃見蘊玉用了藥,也不耐再瞧着蘊玉煩心,當即揮了揮手,沖崔嬷嬷道:“行了,本宮今兒個也乏了,嬷嬷帶着蘊玉回西側殿交代吧。”
說罷,她懶洋洋往美人榻上一躺,阖上眸子:“别忘了明兒個要去鳳儀殿謝恩。”
宮中無後,又因着一些複雜的緣故,如今宮中算是儀梅二妃分庭抗禮,二人鬥的不可開交。
裴玄祁不知出于何種考慮,下令将宮權一分為二放入她們手中。
因此宮中一旦有新人承寵,隔日都是要去鳳儀殿朝二人謝恩。
儀梅二妃皆認為裴玄祁最是愛惜自己,才給了自己這般權利,将此事看的極重。
蘊玉乖巧應了聲是,便同崔嬷嬷回了自個兒的西側殿。
眼下她也算是這西側殿的正經主子,雖隻是個小小的良人,卻也能感覺到周遭的宮人們變得有些不同。
至少...眼下無人敢朝她露出輕視的目光。
崔嬷嬷打從在暖閣中見了蘊玉,目光便一直緊緊盯着她。
剛至西側殿内,轉過門腳,還未來的及見藏珠,崔嬷嬷便停下腳步,轉身瞧着蘊玉,冷聲道:“張嘴。”
蘊玉了然,這是要檢查她可有偷奸耍滑,偷偷将那藥藏于口中并未下咽。
待捏着她雙頰仔細檢查一遍,确認蘊玉确是吞下藥丸後,崔嬷嬷才收了手,又從袖中扯出随身的帕子揩了揩手:“算是個聽話的,隻是你也别怪娘娘,她也是逼不得已。”
略一頓,崔嬷嬷又道:“往後每月十五,你便來我這兒一遭,保管你不會有事。”
蘊玉仍舊應下,面上瞧不出半點不情願的神色,就連崔嬷嬷這等浸淫宮闱的老人也瞧不出什麼異樣。
呵,逼不得已?
好一個逼不得已,威脅她要她替儀妃生子是逼不得已,還是戕害宮妃是逼不得已?
眼瞅着蘊玉這番逆來順受的樣子,崔嬷嬷眉頭緊擰,轉而提起另一事:“昨兒個夜裡,聖上要了你幾回?”
驟聞此話,蘊玉先是一怔,随即面上爆紅,頗有些不敢置信地擡眸。
探聽聖上龍榻之事,崔嬷嬷當真,好大的膽子。
似是看穿蘊玉心中所想,崔嬷嬷面不改色:“我問什麼,你如實答了便是。”
蘊玉掩住眸中的羞怒,嗫嚅道:“一次...一次而已。”
“一次?”崔嬷嬷有些狐疑:“我讓胡嬷嬷同熊嬷嬷教了你這般久的房中術,也隻得一次?”
蘊玉聽出崔嬷嬷話中的不信,心中諷刺一笑,将頭垂的更低:“聖上昨日...本就不情不願,後似又嫌棄我,太過...太過...”
她未将話說完,留出大片的空白交由崔嬷嬷去猜測。
崔嬷嬷果然心領神會,眉眼間浮上隐約的嫌棄,聖上果然是嫌此女太過放蕩。
要問的一應問完,崔嬷嬷才揚了揚下颌,沖蘊玉道:“藏珠我替你要來了,正在内室中候着你,至于宗人府那頭,我會派人過去知會一聲,你不必管。”
說罷,她眼角一橫,補充道:“這都是娘娘對你的好,你都要記得。”
“旁人可沒有你這般的恩寵。”
蘊玉垂眸,掩住眼裡的諷刺,站在原處冷眼瞧着崔嬷嬷出了西側殿,這才收拾好情緒往内室中去。
昭月宮乃是宮中最為華貴的幾個宮殿之一,相較與他處,本應房間更大,陳設更華美才是。
隻是當初聖上将将登基,憐惜儀妃受了委屈,特意吩咐了要将正殿修葺地寬敞精美,好叫儀妃住地更加舒适。
加上聖上對儀妃的疼寵,她的宮殿,自然是一人獨住。
因此當初工匠們便将東西兩旁的側殿,挪了好大一塊地給正殿。
眼下蘊玉踏進西側殿,說是側殿,入眼也不過一個待客的小廳,一間尚能容人的内室罷了。
若是來上五六個人,隻怕都坐不下。
眼下藏珠便小心站在桌邊,不時忐忑朝外間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