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瀾端着青瓷藥碗的手猛地一抖,在紅漆托盤上發出好大一聲響。
似是沒料到蘊玉竟有膽子同她吵嘴,碧瀾頗為不敢置信地轉過身,卻見蘊玉依舊靠在床榻上淡淡瞧着她。
“才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碧瀾面色極冷,卻也半點不怕蘊玉,哼道:“奴婢這等卑賤之軀,豈敢肖想聖上天顔?”
她扯了扯唇角,冷嘲熱諷道:“奴婢可不是才人您,有那個運道從浣衣局的賤婢爬到如今的位分。”
話音未落,就見蘊玉原本甯靜的面上忽然綻開一抹笑意。
“确實。”
什麼?
瞧見碧瀾的震驚,蘊玉加深了唇間的笑意,盯着碧瀾一字一頓道:“你說的對,如今我是主子,你是奴婢。”
“本主雖瞧在儀妃娘娘的面上給你幾分體面。”
“可你若給臉不要臉,就别怪本主翻臉無情了。”
蘊玉眼神淡了下來,冷冷瞧着碧瀾不言。
碧瀾盯着她良久,忽然輕笑:“那奴婢便祝才人,能一直這般得寵下去。”
“否則...”
“隻怕是還比不得奴婢如今。”
她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随即轉身出了西側殿。
碧瀾走後,隐在一旁的藏珠才連忙出來,從桌旁倒了一盞熱水,小心遞至蘊玉面上。
見藏珠欲言又止,蘊玉道:“想說什麼便說罷,不必顧忌。”
藏珠有些猶豫道:“主子...您為何要...”
“為何要同碧瀾撕破臉?”蘊玉輕輕勾了勾唇角,有些失神地瞧着手中茶盞。
藏珠點點頭,依着蘊玉阿姊如今的處境,難道不應該伏低做小,韬光養晦麼?
不料蘊玉卻是微微一笑:“碧瀾屢次犯我,我再是泥捏的人,也該有些脾性了。”
她一手緊了緊茶盞,若是她猜的不錯,不待明日,她的牌子便會從禦前撤下來。
瞧着藏珠還是不甚明白,蘊玉輕輕一歎:“我不過前兒才得封良人,區區不過三日,便又再晉一級。”
“雖說位分低下,可也是許多人不願瞧見的。”
“若是此時,我還未有些驕縱之态,隻怕儀妃就要疑心我心思深沉了。”
見藏珠眸中閃過幾分明亮,蘊玉又笑:“隻是我對碧瀾,确也生了幾分不耐。”
沒有人會喜歡給自己甩臉子的人,她也不例外。
總歸是有病在身,不過說了幾句話,蘊玉便覺困頓的緊,吹了燈歇下。
翌日一早,禦前的江塵便帶了晉封的旨意同賞賜,一道來了昭月宮。
昨兒個畢竟隻是口谕,今兒個正式頒了诏書,才算是過了明面。
宣讀完旨意,江塵拱手:“才人身子不好,奴才就不多打擾了。”
說罷,江塵便帶着人要轉身離去。
蘊玉給一旁的藏珠使了個眼色,藏珠會意,小步上前往江塵手中塞了個荷包:“大監事忙,這算是我家小主請大監吃酒的,還望大監莫要嫌棄。”
江塵回眸望了眼蘊玉,複又一禮,笑着将荷包收了才走。
禦前的賞賜到後,其餘各宮送的東西也紛至沓來,左右不過是些玉如意一類的常規物件兒。
隻除了...
蘊玉淡淡瞧着藏珠手中的扇面,目光冷淡:“這是盈婕妤那兒送來的?”
藏珠将扇子翻了個面兒,雖說這大冬天的送扇子有些不妥,可拿在手中也能感覺出,是個極好的物件兒。
但蘊玉這般表現,定是有不對勁的地方。
思來想去,藏珠蹙眉道:“主子,可是哪裡有問題?”
蘊玉牽了牽唇角:“這是前朝雲貴妃的夜宴獻舞圖。”
雲貴妃...藏珠心中咯噔一下,這位雲貴妃雖然極為受寵,可偏生是病死的。
見藏珠想到了,蘊玉目光才從那扇面上移開:“盈婕妤這是希望,我同雲貴妃一般病死殿中。”
藏珠溫聲抿了抿唇,将那扇子狠狠合上,動作間帶出幾分怒氣:“奴婢這就扔出去。”
“不必。”蘊玉目光落在一旁的擺件兒架子上,随手指了個顯眼的位置:“就擺在那兒吧。”
說罷,她複又阖上眸子,輕輕靠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