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生至今,從未見過這般多精美至極的钗環,幾乎是出于本能,她擡手便要去碰那匣中的钗環,卻又在将要觸及到時,被钗環的冷意一浸,恍然回神,連忙跪下叩頭道:“娘娘,這太貴重了,妾...妾萬萬不敢收。”
鄭良人眸中的貪婪毫無掩飾地落入梅妃眼中。
她滿意地勾了勾唇,居高臨下道:“這些日子以來,你做的很好。”
“這些是本宮給你的賞賜,往後隻要你一如既往地聽話,這些東西,自是少不了你的。“
貪婪的人,往往是最好拿捏的。
若是鄭良人不貪婪了,那她才要費心思了。
梅妃含笑看着殿下的鄭良人迫不及待地将那匣子首飾摟入懷中,眼中滿是笑意。
另一邊,鐘粹宮。
紀淑媛垂眸将昭甯公主哄睡,随即靜靜站起身,回了正殿的内室之中。
昭甯公主如今不過五歲,便安置在鐘粹宮的暖閣之中,倒也算得宜。
回了内室,紀淑媛端坐妝台前,冷眼瞧着鏡中的自己。
良久,她一手撫上自己面容,口中緩緩舒出一口氣,淡聲道:“本宮老了,是比不得那些嬌媚的新人。”
清禾一聽,便知主子是因為今兒個昭甯公主的事兒鑽了牛角尖,連忙上前勸道:“主子這是哪兒的話,奴婢瞧着,您同當初剛進宮時,可沒什麼分别。”
“沒分别麼?”紀淑媛含笑勾唇:“當初本宮進宮時,容色就算不得出挑,如今更是...”
說及此,她緩緩垂下眼,輕聲道:“你也不必寬慰我,本宮心中憂慮的,也不是容色。”
若真是為了聖寵和容色,她也不會等到今日才來憂心。
清禾明白,紀淑媛憂心的,自然是昭甯公主的前程。
果然,便聽紀淑媛道:“昭甯有我這麼一個母妃,往後隻怕是...”
說及此,紀淑媛眸中一狠:“如今就連梅妃手下的一個小小良人,都敢欺辱到我昭甯的頭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她氣的渾身發抖,良久,眸中突然落下淚來。
“可是聖上,聖上分明是昭甯的親生父親,竟也縱容一個良人搶了昭甯的東西,他...他如何狠得下心!”
紀淑媛狠狠抿起唇,眸中盡是不甘心。
清禾小心瞧了紀淑媛一眼,想要再勸,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畢竟聖上對公主,确實有些不上心,隻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就連韓修容那處的大皇子,也未見聖上多關注幾分。
好在此時,外間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打斷了清禾眼下的擔憂。
紀淑媛擡眸望去,正是清夢急匆匆跑了進來,至紀淑媛耳邊小聲幾句。
便見紀淑媛面色頗為疑惑,擰眉道:“可知是誰?”
清夢搖搖頭。
“來都來了,将人請進來吧。”紀淑媛捏着帕子将方才的淚迹一點點擦拭幹淨,這才扶着清禾站起身來。
幾乎是将将站起身,就見外間一名穿着鬥篷的宮裝女子踏了進來,朝着紀淑媛盈盈一禮:“妾見過紀淑媛。”
鬥篷滑落的瞬間,紀淑媛瞳孔一縮,卻又在意料之中:“是你。”
鄭良人同紀淑媛的紛争并未在宮中掀起什麼風浪,因為前朝景都郁私吞糧草一案有了眉目。
往後兩日,禦史台的奏折如雪片般飛入乾盛殿,禦史大夫紀崇明以朱砂筆鋒直指景都郁“私挪軍糧、動搖國本“。
緊接着,撫遠侯宋禾眠傳回八百裡加急,密折中詳述西洲糧倉空置的慘狀:“糧窖蛛網密布,鼠蟻橫行,四萬石軍糧蹤迹全無“。
當日早朝,裴玄祁手中青筋暴起,當着衆朝臣的面便碎了兩個茶盞。
衆人心中皆是惴惴不安,暗中揣測裴玄祁對景都郁的處置。
景家自先帝時便鎮守西洲、原州,如今已有近二十年,若是聖上因此重罰景都郁,隻怕會引起景家反撲。
錦華宮中,原本放下心來的梅妃聽聞消息當即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便脫簪待罪親自跪于乾盛殿前,祈求聖上能從輕發落。
有言道,天無絕人之路,更何況景家還有一位輔國大将軍,也就是景都郁和梅妃的叔父——景随安。
當夜,三更梆子敲響時,景随安的請罪折子由八匹快馬送入京城。
這老狐狸以“馳援原州水患“為由,将私調軍糧說成“不忍災民易子而食“的義舉,更附上原州太守親筆謝恩的奏章。
折尾那句“景家願傾家蕩産,湊出八萬石糧食補過“,叫裴玄祁面上意味不明。
翌日,乾盛殿中燃了一夜的燈火在天際出現第一縷陽光時才滅掉,随之而來的,是禦前對景都郁的處置。
“傳旨:景都郁私調軍糧本應奪爵,念其馳援災民初心可憫,降為征遠将軍,罰俸三年。“
“此外,派撫遠侯宋禾眠,以西洲主帥的身份,接管西洲兵權。”
消息傳遍後宮時,可謂有人歡喜有人愁。
鐘粹宮中,紀淑媛端莊坐于桌案旁,手中捏着繡花針一點點繡着給昭甯公主的衣裳。
清禾匆匆拎着食匣匆匆從外間進來,一邊将食匣中的燕窩炖木瓜端出奉給紀淑媛,一邊輕聲道:“娘娘,這燕窩炖木瓜的火候到了,瞧着格外不錯。”
紀淑媛聞言,随意将手中針線擱置一旁,從清禾手中接過那盞燕窩炖木瓜,眯了眯眸子道:“不錯,确是火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