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高懸,乾盛殿。
裴玄祁正伏案瞧着折子,聽聞下方江塵的禀告,始終不發一言。
殿下,江塵小心垂着頭,額間的冷汗緩緩滲出。
隻是裴玄祁不說話,他也絲毫不敢動。
良久,才聽得禦案之上,裴玄祁撂了狼毫,慵懶靠在龍椅之上。
江塵大着膽子觑了一眼,便見裴玄祁面上依舊瞧不出什麼表情,隻眉眼間仍有一股冷然。
“梅妃同儀妃可到了?”裴玄祁阖眸靠在龍椅上,聲若冷玉。
江塵聞聲,渾身一顫,連忙雙手一拱,恭敬道:“回聖上,梅妃娘娘同儀妃娘娘此時都候在殿外。”
他揣摩着聖意,終是補了一句道:“鄭良人同紀淑媛,此刻也在殿外等着。”
“嗯。”裴玄祁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一手在扶手上輕叩。
半晌,便聽他吩咐道:“此事交由梅妃全權處置,告訴她,莫要讓朕失望。”
說罷,他緩緩睜開眸子,眼中閃過一絲暗光:“傳周婕妤侍寝。”
江塵捉摸不透裴玄祁腦中在想什麼,好在眼下的情況也不用他琢磨。
江塵得了令,連忙躬身退出,小跑着出了乾盛殿。
乾盛殿外,檐角的銅鈴被夜風吹地叮鈴作響。
紀淑媛安靜跪在殿外,對一旁鄭良人的啜泣聲充耳不聞。
見江塵出來,梅妃連忙迎上前去,焦聲道:“大監,聖上可在?”
江塵掃了眼滿面急色的梅妃,以及一旁優雅站着的儀妃,垂眸道:“傳聖上口谕,此事全權交由梅妃娘娘處置。”
聞言,儀妃沖江塵緩緩點了點頭,便轉身坐上辇車回昭月宮去。
近些日子來,聖上的意思她也看明白了。
這隻要是同鄭良人相關的事兒,皆是由梅妃處置。
隻是...儀妃眉眼間閃過一絲陰沉,她同聖上青梅竹馬多年,對聖上的脾性也算有幾分了解。
裴玄祁,會這般迷戀一個女人麼?
迷戀到如此偏寵的地步?
儀妃唇角冷冷勾起一抹弧度,脊背抵上冰涼的車壁,緩緩阖上雙眸。
與此同時,乾盛殿外。
梅妃雙眸含淚,盈盈朝着殿外一拜,雙手拽着江塵衣袖道:“還請大監替本宮通傳一聲,就說本宮有要事求見聖上。”
在她跪下的一瞬間,江塵連忙錯開腳步,朝着旁邊一躲。
“娘娘,老奴方才就同聖上提了,隻是...這聖上不見啊。”江塵面露難色,朝着梅妃苦口婆心勸道:“娘娘,大将軍的事兒,聖上自有論斷,還請娘娘不要太過擔憂才是。”
沒想到,梅妃聞言眸中一亮,忙不疊道:“大監的意思是?”
江塵連忙撇清幹系,讪笑道:“老奴哪兒有什麼意思,不過是替聖上傳個口信兒罷了,聖上說,讓您莫要叫他失望。”
說罷,江塵後退一步,甩了甩浮塵道:“老奴還要去廣陵宮傳旨,就失陪了。”
梅妃得了江塵的信兒,心中歡喜極了,連忙沖着江塵一禮,讓開腳步。
思及裴玄祁的吩咐,梅妃站起身撫了撫衣袖,這才将目光投向殿前跪着的二人。
不過半個時辰,梅妃對此事的處置便傳遍後宮。
鄭良人不知那盞燕窩炖木瓜是給昭甯公主的,誤以為禦膳房的宮人們做事不盡心,誤會之下,一時犯了錯,念其初心不壞,罰奉半月,以儆效尤。
宮燈初上,錦華宮中。
梅妃倚在主位之上,腦中反複揣摩江塵口中那句:“大将軍的事兒,娘娘無需太過擔憂。”
目光落在殿下小心跪着的鄭良人身上,唇邊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沒想到,她手下這般多人,這麼一個玩意兒,居然是最得用的。
今兒個江塵先是說她阿兄的事兒無需太過擔憂,又說讓她莫要辜負了聖上的期望。
聖上将此事交由她手中,不就是為了偏袒鄭良人麼?
思來想去,梅妃心中露出一股隐秘的喜意和酸澀。
喜意是,阿兄總算是沒事兒了,那些個參了阿兄的人,她都要一筆筆記下來,叫他們也嘗嘗提心吊膽的滋味。
酸澀的是,她同聖上這麼多年的情誼,到頭來,竟還比不過這麼個玩意兒。
難道...唱歌跳舞,聖上就那般喜歡?
“娘娘?”下方小心的試探聲叫梅妃思緒回籠。
梅妃睫毛一顫,斂下眼中複雜的思索,擡手輕輕一揮。
紅翡當即從她身後走出,捧着個匣子走至鄭良人跟前,蹲下身将匣子打開。
幾乎是一瞬間,匣子打開後的珠光寶氣登時晃了鄭良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