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藏珠便拎着西側殿的衣裳簍子去了浣衣局。
她前腳剛走,後腳江塵便到了昭月宮,來接蘊玉去乾盛殿陪聖上用午膳。
時間緊急,蘊玉随意梳洗一番便上了辇車。
踏入乾盛殿時,蘊玉鼻尖恰能嗅到一股袅袅的檀香,殿中帷幔低垂,金漆雕龍屏風後,珍馐美味擺了滿滿一大桌。
裴玄祁端坐于桌前,一手撐着下颌,頗有些無趣。
見狀,蘊玉上前屈膝行禮,語聲婉轉:“妾給聖上請安。”
聞言,裴玄祁擡眼掃了她一眼,桃花眼中染上些許笑意:“起來吧。”
眼下正值春夏交接之時,蘊玉一身藕粉色繡花襦裙,發間僅簪了兩支小簪,瞧着清爽極了。
蘊玉得了令,當即起身落坐,恭謹坐于裴玄祁一側。
她一手剛剛觸及玉箸,便見裴玄祁朝着一道松鼠鳜魚揚了揚下颌。
蘊玉會意,當即夾了一塊放至裴玄祁面前,輕聲道:“聖上請用。”
卻見裴玄祁垂眸輕笑,盯着那魚肉道:“魚肉多刺,朕向來是不愛用的。”
蘊玉面上一僵,心中頓時明白這人是又要作妖了,當即微微一笑,沖裴玄祁嬌聲道:“那妾替聖上将魚刺挑了,聖上再用可好?”
她笑得格外明媚,直晃地裴玄祁一怔,随後面色如常地應了下來。
就這般,二人一個挑一個吃,過了半晌,裴玄祁忽然夾了一隻剝好的蝦,往她碗裡送去。
“朕不愛吃這個,給你吃。”
分明是想要給予,卻硬要解釋是自己不要的。
蘊玉微怔,旋即擡眸看向他,眸光一閃,唇邊笑意愈深:“聖上的賞賜,妾自是要領的。”
說罷,她執箸夾起那蝦,動作優雅地送入口中。
裴玄祁擡眸見她吃蝦的樣子,隻覺這嬌人好看的緊。
不由得想到,前些日子犯下錯的,若不是鄭良人而是蘊玉,想來他也不舍得将人扔去冷泉宮。
思及此,裴玄祁眸中笑意愈深,擡手指了指案上那碟莼菜羹道:“此菜羹味道極其鮮美,你嘗嘗。”
一旁布菜的宮人聞言,立刻為蘊玉盛了一小盞。
蘊玉端起湯盞,低頭輕吹了吹湯面,剛要送到唇邊,忽覺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順着視線的方向擡眸,正巧對上裴玄祁饒有興味的目光。
心下一轉,蘊玉嬌笑着擡頭,雙指捏起湯匙,輕輕舀了一勺,送到他面前,語含撒嬌道:“聖上既說鮮美,妾便請聖上先嘗一嘗。”
聞言,裴玄祁頗有些意外地挑眉,視線落在那白瓷勺中的湯汁半晌,終是微微傾下身,含笑咬住勺沿。
舌尖一觸,溫熱微甘。
隻是他卻不急着咽下,反倒含着湯汁,垂眸低笑。
片刻後,方才吞咽,擡眸瞧着蘊玉似笑非笑道:“美人說的不錯,這羹果真鮮美。”
聽聞此話,蘊玉隻覺他說的仿佛不是莼菜羹,而是些什麼别的東西,當即面上一紅,作勢低頭去品那莼菜羹。
能送到裴玄祁面前的東西,自然是沒有差的,剛一入口,鮮美的滋味便在口腔中炸開。
尚未等蘊玉細品口中湯羹,便見徐嬷嬷捧了個小瓶子來。
那是個透明的琉璃瓶,其中盛了大半瓶翠色的液體。
徐嬷嬷擡手将瓶塞取出,一股薄荷的清香瞬間充滿整個乾盛殿。
見狀,蘊玉不由得道:“這是?”
徐嬷嬷小心觑了裴玄祁一眼,見他并未攔着,這才開口道:“聖上近日頗為勞累,總覺疲倦,定要用上這薄荷油按揉一會兒才舒坦。”
話落,便聽一陣溫潤男聲道:“讓她來。”
蘊玉側眸,恰巧對上裴玄祁幽深的眸子。
這尊大佛既已發話,蘊玉哪裡還有坐着的道理,當即認命地站起身,接過那瓶薄荷油。
她細白的指尖剛沾上薄荷油,便被帝王攥住手腕,頗有些迫不及待地摁在太陽穴處。
剩餘的薄荷油順着指尖一路蔓延至袖口,涼意激得她脊背繃緊。
那廂,裴玄祁閉目靠在椅背上,頗為舒服地喟歎道:“容美人這手藝,倒比太醫院的糟老頭子強。“
蘊玉垂眸不語,隻小心替裴玄祁摁揉着。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直至蘊玉指尖酸疼,裴玄祁才大發慈悲的發了話。
原本他還要留蘊玉在乾盛殿伺候筆墨,恰逢刑部尚書蘇恒進宮求見,裴玄祁這才舍得将蘊玉放了回去。
剛至西側殿,蘊玉便見藏珠有些神不思蜀地坐于桌旁。
見狀,她輕輕移步過去,溫聲問藏珠道:“這是怎麼了?”
藏珠見蘊玉回來,先是松了一口氣,随後雙手迫不及待地攥住蘊玉袖口,緊張道:“主子,方才我去浣衣局時,碰着薛美人了。”
薛美人...蘊玉心下登時覺得不妙,面上卻是鎮靜道:“你别急,慢慢說,發生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