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将今晨發生之事娓娓道來。
原來,今兒個一早,藏珠心中惦記着那藥渣,伺候完蘊玉梳洗後,便拎着衣裳簍子出了西側殿。
一路走至禦花園時,撞見薛美人和侍樂二人面上皆有不虞。
見她忽然出現,二人齊齊住了嘴,侍樂面上閃過一絲慌亂,接着小心回身扶着薛美人。
兩邊的人側身而過時,不知怎得,侍樂竟一個不小心将藏珠臂間挎着的衣裳簍子撞翻在地。
恰逢一陣風吹過,那衣裳被吹得一揚,藏珠心急,連忙蹲下身去收拾好了,這才沖着二人告辭。
說到這裡,藏珠不由得擡眼看向蘊玉,眸中滿是憂色。
蘊玉指尖輕輕摩挲着桌沿,神色如常,語氣卻沉了幾分:“薛美人當時可曾問過什麼?”
“沒有。”藏珠搖頭,臉色發白:“但奴婢總覺着心中不安。”
殿内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蘊玉垂眸思索片刻,淡淡道:“事已至此,便隻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可是……”藏珠仍舊憂心忡忡:“萬一薛美人真的察覺了什麼...”
“無妨。”蘊玉輕聲道。
“為何?”
蘊玉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望着窗外那片青翠的竹林,意味深長道:“因為她即便察覺到了,也未必就會說。”
藏珠怔住,顯然沒有想到主子會如此笃定,不由得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子的意思是...?”
蘊玉指尖微微點着窗柩,語調悠然:“薛美人原與太後頗有幹系,甚至特意将住處安排地離昭月宮這般近,可她進宮到現在,幾乎一次未來過昭月宮,這說明什麼?”
藏珠屏住呼吸,細細思索片刻,蓦地擡頭:“說明...薛美人不願做儀妃的人?”
“正是。”蘊玉微微颔首,目光沉靜,“若她真的投向儀妃,絕非今日這般默默無聞。再說了,今晨之事不過是個巧合而已,她即便猜出些許異樣,也沒有确鑿的證據。”
藏珠的神色稍緩,但仍舊心有餘悸:“可若她存疑,回頭追查……”
“那又如何?”蘊玉語氣溫淡,卻帶着一絲笃定的冷意,“難不成,咱們還會叫她真的抓住把柄?”
見蘊玉面上一派鎮靜,藏珠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将心放回肚中。
微微抿了抿唇,蘊玉忽然對藏珠道:“你去尋些薄荷油味的香料來。”
藏珠點頭應下,轉身出了西側殿。
與此同時,章華館中。
薛美人一身雪色常服,正伏案坐于桌後,纖指捏着根狼毫,此時正沾滿墨汁在宣紙上寫寫畫畫。
“茯苓、當歸、...、藏紅花!”侍樂嗓音一顫,擡眸望向面帶冷色的薛美人,忐忑道:“主子這寫的是什麼?”
藏紅花...這宮中凡是出現藏紅花的東西,都是些見不得人的物事兒。
薛美人手中狼毫微頓,擡眸道:“今日同容美人的宮人撞着時,你可曾聞見什麼味道?”
味道?侍樂細細思索一番,終是搖搖頭道:“奴婢愚鈍,實在是記不起來了。”
薛美人唇角微微一勾,非是侍樂愚鈍,而是她這鼻子,本就異于常人。
祖父曾說過,若她身為男子,定能承襲他的衣缽。
思及此處,薛美人唇邊的笑意淡淡隐去。
就因為她生為女子,就不配承襲薛家衣缽,就要為了家族進宮為妃。
薛美人眸中閃過一絲濃濃的厭惡,擰聲道:“薛嶽的事兒如何了?”
提及薛嶽,侍樂眸光一閃,頗有些緊張地望向薛美人,小心翼翼道:“如今家中并未有信傳來,想來是一切安穩。”
“安穩?”薛美人輕嗤一聲,眸底盡是諷刺:“能不安穩麼?”
“連自己的親妹妹,親孫女都能送出來,就為了保住他薛嶽,薛家怎能不安穩?”
侍樂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暗道,隻怕這事兒在主子心中是過不去了。
好在薛芷很快換了話題,開口道:“這些日子,你替我盯着容美人那邊。”
侍樂一怔,主子自打進宮便一直都不愛同人交流,如今這般...是打算争寵了?
正在侍樂忐忑之時,薛美人瞧着宣紙上的墨迹緩緩勾了勾唇。
是夜,禦前傳出消息,聖上留宿錦華宮。
消息傳至昭月宮時,蘊玉正将熏了薄荷油的香料一點點塞進香囊中。
見狀,藏珠探頭道:“主子不是不喜薄荷油的味道麼?做這個作甚?”
蘊玉小心捏了針線收口,含笑道:“以前不喜,現在卻能接受了。”
如今自然能接受,說不得這玩意兒就要幫上她一個大忙。
翌日一早,聖駕離開錦華宮不久,梅妃那處便傳出消息,請諸位姐妹至坤儀殿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