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珠知曉那藥的重要性,便是蘊玉不說她也時時刻刻盯着,聞言輕歎一聲:“白太醫那處尚未有什麼進展,隻道,若是...”
藏珠抿了抿唇,面色似有猶豫。
見蘊玉望過來,藏珠擰眉繼續道:“白太醫說,您先前送過去的藥分量實在太少,至少得需半顆才能瞧出其中藥性。”
話落,藏珠便幽幽道:“可是上回,主子您少用了半顆藥,就那般...”
她似是不忍說完,卻見蘊玉面上一派平靜,沉默良久,淡聲道:“我知道了。”
“下回送半顆藥去。”
儀妃和崔嬷嬷如今總算對她放下些防備,也許是因着相信那藥,平日并不會檢查她有沒有全部吃下,藏半顆藥于口中,算不得什麼難事。
思及蘊玉沒了那藥時痛的冷汗津津的模樣,藏珠忍不住想要再勸,可瞧見蘊玉面上一片笃然,又強行将話咽回腹中。
蘊玉擡眸一掃便知藏珠心中在想什麼,勾唇道:“我知你心疼我,可長痛不如短痛。”
“隻有早些将那解藥仿制出來,才能不受儀妃鉗制。”
如今日這般功虧一篑的感受,她實在是不願再體驗第二次。
念及裴玄祁今日面上的神色,蘊玉心中輕輕一歎,還得想個法子哄哄他才是。
與此同時,乾盛殿中。
裴玄祁正伏案批着折子,江塵恭敬隐在角落的陰影中,大氣不敢喘。
聖上自昭月宮回來便心情很是不好,别說是他,眼下就是隻鳥也不敢往乾盛殿的屋檐上飛。
禦案之上,裴玄祁瞧着面前的折子,無端便映出那人委委屈屈的面容來,筆尖一頓,胸中瞬間騰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索性将狼毫撂在一旁,端過桌案的茶水輕抿。
茶水将将入口,裴玄祁便面露不悅,皺眉将茶水吐了出來,冷聲道:“江塵,你這差事是當得越來越好了。”
他居高臨下地睨着江塵:“這茶水何時變成七分燙了,朕看你的皮子是該緊一緊了。”
江塵連忙跪倒在地,背後冷汗沉沉,這茶水慣來是這般溫度,與平日一般無二,如何會涼些。
隻是他到底不敢與裴玄祁争辯,雙手捧了茶盞連忙去換。
“回來!”尚未等江塵退出乾盛殿,裴玄祁帶着怒氣的聲音再度脫口。
江塵連忙轉身,卻見裴玄祁臭着臉道:“無事,下去吧。”
說罷,他似是也察覺出自己的無理取鬧,卸下力道仰在龍椅中,一手捏了捏自己的額角。
正待額角青筋跳動時,他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清涼的薄荷香氣,甫一垂眸,便見腰間挂着的那枚海棠春睡香囊。
思及那嬌人是如何将這香囊挂在他腰間,裴玄祁眸中閃過一抹暗色。
不過一個玩意兒罷了,也值當他費心?
既然她不領自己的情,自己又何必将她放在心上。
他榮登九五多年,後宮這些女人的算計,他不說看的十成十,九成九是有的。
今日他有心替她出頭,她卻想借機讨好儀妃,這與宮中其餘女人何異?
裴玄祁輕笑一聲,暗道自己一時不慎,險些入了癡道,旋即,他一手将腰間香囊扯下,看也不看地扔在禦案之上。
待江塵再度回來時,便見咱們這位聖上早已調整好情緒,又伏案批起了折子。
晚膳剛過,敬事房總管太監李東小心捧了綠頭牌至乾盛殿。
裴玄祁半側倚在龍椅中,擡眸輕輕掃了眼那托盤便輕笑一聲。
隻見其中最顯眼的便是梅妃的牌子,再側些便是盈婕妤、薛美人,就連琪容華的位置也靠前了些。
裴玄祁目光不自覺地往後找了找,至最邊兒上才瞧見容美人三字。
看來今兒個午時在昭月宮的事已然傳了出去。
曲指在桌案敲了敲,裴玄祁意味不明道:“昭月宮如何了?”
江塵心中一緊,揣摩着聖意回道:“今兒個下午,儀妃娘娘那處傳了太醫...”
話未說完,江塵便察覺頭頂的目光愈發變冷,他小心翼翼擡眸,就見裴玄祁正面無表情瞧着他。
江塵心中咯噔一下,明白自己顯然是猜錯了,腦中靈光一現,正要再提容美人,卻聽裴玄祁淡聲道:“不必...”
恰逢此時,外間匆匆傳來一陣腳步聲,徐嬷嬷快步進來道:“聖上,太後娘娘跟前兒的茱萸姑姑來了。”
茱萸姑姑乃是太後娘娘的陪嫁侍女,在慈甯宮格外有臉面,也鮮少出慈甯宮的門。
眸光從擺滿綠頭牌的托盤掃過,裴玄祁淡淡擡眸道:“讓她進來。”
長輩跟前的一條狗都要給三份薄面,更何況是人。
不多時,外間便走進一個穿着靛青色宮裝的嬷嬷,她發間摻雜着銀絲,齊整地用一根銀簪挽在腦後,瞧着格外利落。
伏身朝裴玄祁行了個極标準的禮,茱萸姑姑才笑道:“太後娘娘知曉昭月宮一事,怕您動了火氣,令老奴給您送了盞凝神靜氣的安神湯。”
說罷,她伸手将提着的食匣遞給徐嬷嬷。
裴玄祁瞥了眼那食匣,神色淡淡,并未接話。
茱萸姑姑微微一笑,語調溫和道:“太後娘娘素來心疼聖上,聽聞近日公務繁忙,特命老奴送來這盞安神湯,裡頭還加了幾味薛老太醫親自采來的珍貴藥材,最是舒心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