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意氣風發的少年，她是溫柔的，是細膩的，是那一抹點燃他們幻想的微光。她低聲朗誦着他們寫的詩句，溫柔地誇贊他們的才情，輕輕地說：“你的詩寫得真好。”她用最不經意的方式，讓那些少年沉溺在這短暫的夢裡，仿佛他們真的是一個才華橫溢的書生，而她，便是那個唯一欣賞他們的人。他們會因她的一句誇獎而羞紅臉，會因她的一抹笑意而徹夜失眠，會在離開時回頭望她一眼，仿佛帶走了她的某種柔情。她的目光溫暖，卻又遙遠，足以讓他們銘記，卻又無法真正觸及。她并不拒絕他們送來的詩箋，也不抗拒他們試探性的靠近，她隻是讓他們在這短暫的相遇裡，找到一點少年意氣中最柔軟的寄托。

面對那些風塵仆仆的江湖客，她是懂事的，是爽朗的，是不矯揉造作的。她不會像面對老者那樣溫婉順從，也不會像面對書生那樣含蓄柔軟，而是多了一絲随性，多了一點直爽，讓他們覺得她與别的女子不同。她聽他們講述江湖裡的恩怨紛争，聽他們說起路上的險惡詭谲，偶爾露出驚訝的神情，偶爾輕聲歎息一聲，似乎真的沉浸在他們的故事裡。她不會過多追問，也不會露出絲毫的防備，她隻是在他們酒喝盡之後，輕輕一笑：“你們的江湖真是讓人向往。”便是這樣一句話，便能讓那些江湖客心生幾分惺惺相惜，忍不住送她一柄匕首，一串佛珠，一封密信，仿佛她是他們某個未曾謀面的同道。她笑着收下，目光溫柔，指尖摩挲着匕首的鋒利刀刃，藏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幽深光芒。

她在每個人面前，都是最合适的樣子。她懂得如何投其所好，懂得如何讓他們心滿意足，懂得如何在人與人之間找到最合适的平衡。她的每一個微笑，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是經過精确計算的。

夜複一夜，日複一日。每一日，林瑤的床褥都會換上二十幾次，每一日，她的房間裡都充滿了不屬于她的氣息，每一日，她都會迎來新的客人，聽他們講述不同的故事，收下不同的禮物，以不同的笑容送走他們。她的眼中始終帶着一絲溫和的光亮，讓每個人都相信，他們是被她珍視着的，是被她溫柔以待的。他們帶着滿足離開，或許在某個寂靜的夜晚還會回憶起她的目光，回憶起她的笑，甚至會生出一絲錯覺，覺得自己是真的被她記住了。

韓風的手下偶爾會在她門口徘徊，偶爾會問起她的狀況，偶爾會在茶館裡遠遠地打量她，想要從她的神色裡找出一絲異樣。然而，他們看到的，隻有那個始終笑着、始終順從的林瑤，隻有那個溫柔安靜、不抗拒、不怨恨的林瑤，隻有那個似乎已經習慣了如今生活、不會再試圖逃離的林瑤。他們漸漸不再那麼謹慎，漸漸不再那麼警覺，漸漸覺得她已經徹底變成幽夢茶館的一部分，再不會掀起任何風浪。

而林瑤躺在柔軟的床榻上，指尖輕輕地撫過枕下藏着的短劍，目光在夜色中沉靜如冰。她的心跳依舊平穩，她的呼吸依舊輕柔，她的笑容依舊溫和。她在等，等他們完全放松，等他們徹底忘記她曾是那個誓死反抗的人，等他們在她無害的笑容裡，走向真正的疏忽。

然後，她便能親手撕碎他們給予她的一切，讓他們品嘗她埋藏已久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