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和羅洌差不多高,身穿白色老漢背心,頂着一頭粉色短碎發,還打了幾個說不上來形狀的耳釘。
語氣興緻勃勃,目光充滿好奇,但嘴角未曾翹起弧度。
羅洌對粉毛點了點頭,轉向詹羽瑩:“這是許豪,我們的獸醫。”
“你好。”
許豪爽快伸出右手:“讀作獸醫,寫作飼養員。這裡的魚根本用不上我,有羅哥就夠了。”
“你好,我叫詹羽瑩。”
詹羽瑩順着話題,瞥了眼羅洌。
“差不多吧,”羅洌回答了詹羽瑩充滿疑問的視線,“但後場那些小家夥們要是生病了我可沒辦法,全靠他。”
“後場的小家夥?”
詹羽瑩問。
“水獺和兩栖爬行類。”
許豪的視線人畜無害:“我們館可負擔不了極地動物。”
羅洌接話:“但那些你不用負責,來。”
然後和許豪作别,招手向裡帶路。
一進門,就是一個投影暗室,正中央是一個碩大的圓柱形魚缸,裡面飄着水母——亦如許多水族館那樣。
詹羽瑩趁羅洌回頭的功夫,輕晃背後的手指,讓其中幾隻水母轉了幾個圈。
但再往前,就讓詹羽瑩眼前一亮。
館内燈光選用白色,沒有那些“不專業水族館”标配的、讓人看不清缸内情況的藍綠紫燈,缸壁和水體也清晰透徹。
介紹銘牌選用快餐店型LED背燈,圖片清晰,中文正名和拉丁學名信息也都準确。
造景也最大程度還原了原産地的情況。
錢塘江、潮白河、渤海主題依次逛完,讓詹羽瑩贊不絕口。
“這個非洲坦噶尼喀湖展區,我們隻選了布隆迪六間和薩伊藍六間,看起來有些單調。有機會的話,還是想多加幾種坦鲷。”
羅洌介紹。
詹羽瑩沒羅洌那麼懂魚,也知道他所言屬實。但在她看來,這個“單調”的缸已經秒殺了很多水族館。
畢竟很多大型水族館,也無法做到上述那些“不用花很多錢,但需要足夠用心”的“基本配置”。
“我從小就喜歡水族館,不過對魚種和習性沒那麼大的學習熱情。
可能……我隻是喜歡被水族包圍的異世界感。
像臨淓這麼用心,讓人感覺身臨其境的館,真的很少。”
更别說臨淓規模還這麼小——詹羽瑩把最後這句藏在了心裡。
羅洌沒有嘲笑或鄙視這位“不太合格的學生”:“那種不專業的情況,多是曆史遺留問題。随着懂魚愛魚的人越來越多,會逐漸改善的。”
詹羽瑩望了眼周圍的寥寥數人,想起臨淓低至六十八元的單人票價,心說這館客流少還能做到這麼好,真是不容易。
想起那些大客流、大規模,但連生物銘牌都寫不對的館,詹羽瑩不禁歎了口氣。
羅洌輕笑道:“是不是覺得我們館太小,比不上濱海?”
詹羽瑩驚了一下,坦然道:“我是感慨,臨淓能用有限的财力和地盤,把展示做到這個程度,很不可思議。”
“你真是在校生嗎?情商這麼高,該不會改了出生時間吧?”
羅洌戲稱。
“啊?那你要不要看我學生證?”
詹羽瑩作勢掏包。
“開玩笑的。”
羅洌笑得燦爛:“隻是看你這麼會來事,畢業後肯定有更好的出處,不必為生計發愁。就算去其他館,也有大把人搶着要。”
“我可不去大館。臨淓這麼好,我才不走。”
詹羽瑩答得堅定。
羅洌一頓,周身纏上落寞的氣場:“那就……也希望臨淓能繼續保持吧。”
一圈逛下來,詹羽瑩對自己日後的工作心中有了數。
“走吧,修車。”
羅洌向前台工作人員交代好後,拿起車鑰匙就走。
到了4S店,二人處理完保險等事項,便并排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吃着面前的果盤。
不久,羅洌的手機鈴聲響起。
但他隻是看了一眼,就擡起手指挂斷。
又響,又挂。
再響,還挂。
詹羽瑩突然有些無所适從,
心說這架勢,難不成是追求者、前女友甚至女朋友之類的?
想到自己剛萌生的愛情可能要被掐死在搖籃裡,詹羽瑩有些惆怅地輕輕歎了口氣。
最後一次,他終于接通了電話。
但語氣冰冷地仿佛進了地窖:“我說了不會放棄,你們誰來也沒用。”
甩下一句,便迅速挂斷,襯得他本就淩厲的側臉線條更加鋒利。
從手機聲筒中,詹羽瑩聽出對方是一位中老年男性,語氣暴躁地喊着什麼。
“吓到你了?”
羅洌沒用幾秒就恢複了溫和語氣,眉眼也放松下來。
“沒有。”
詹羽瑩口是心非。
羅洌收起手機,回到詹羽瑩身邊:“是我爸,他對臨淓有點意見。但别擔心,不會影響你們。”
詹羽瑩搖搖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羅洌不置可否地一笑。
詹羽瑩下意識找話題:“從我記事起,我爸媽就沒管過我,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我情願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