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多時後,講座結束。
羅洌站在出口旁,收着剛才小測的答卷。
詹羽瑩等其他人都交完了,才背上包起身,遞上自己的那份。
羅洌接過,認真掃了一遍,點了點頭:“這位同學答得很好,可惜不是海洋專業的。”
詹羽瑩望着他的笑眼,戲稱道:“嗯,是有點可惜,沒機會真正領教‘玉面閻羅’的威力了。”
“我可不會為難你這樣的好學生。”
羅洌整了整手頭的各類紙張。
“行啦,不跟你貧。你怎麼來當科普講師了?”
詹羽瑩把搭在右肩的頭發甩到後面。
羅洌看了眼門外鬼鬼祟祟的學生,又看了眼手表:“你今天還有課嗎?沒有的話,咱們換個地方細說。”
二人來到校外咖啡廳。
羅洌點了杯冰美式,詹羽瑩點了杯檸檬菠蘿飲。
這時,詹羽瑩才注意到羅洌右手腕上的女士發圈。
“這個——”
羅洌注意到她的視線,作勢要将其取下。
“是用來擋桃花的對吧?”
詹羽瑩緊張兮兮搶答,生怕得到其他答案。
羅洌輕笑,松開手指:“對。現在除了臨淓,我都不關心。你不是好奇我來海大講座的原因嗎,因為臨淓快倒閉了。”
羅洌捧着冰美式,說得雲淡風輕。
詹羽瑩喝飲料的動作頓住。她想起臨淓那可憐的客流量,心中已大緻有數。
但很快,便浮出新的疑問:“可是特邀講師的酬勞,也沒法負擔臨淓的開銷吧?”
更别說,就算能負擔,也不是長久之計。
“是我爸。他讓我回母校當教授,才同意貼補臨淓。但我隻願當科普講座的講師,不教課,不判成績,所以他的補貼也打了折扣。”
羅洌擡頭,望了眼窗外的落葉:“我考慮把那輛車給賣了。”
“那多虧啊。”
詹羽瑩替他心疼。
羅洌無奈搖搖頭:“如果真到那個地步,就也沒辦法。”
詹羽瑩嚼了嚼杯底的菠蘿果粒:“我還有個問題。臨淓看樣子不像新建的水族館,那上一任館長……”
“臨淓是我爺爺年輕時建的,也是濱海市第一個水族館。隻不過,逐漸沒落了。”
詹羽瑩并非土生土長的濱海人,所以不知道很正常。
而羅洌在她入職時看過她的身份證,知道她不是本地人,所以對她的恍然大悟沒什麼疑問。
“那……爺爺?”
詹羽瑩試探性詢問。
“幾年前過世了。我父母有自己的事業要忙,所以如果當初我不接管臨淓,它早就沒了。”
羅洌甩着修長的食指敲點杯壁,還是那副說别人事的樣子。
詹羽瑩好歹也在臨淓工作過兩周,所以知道以臨淓的地理位置和規模,轉讓是很難的。
更别說,就算有人願意繼續經營臨淓,也不可能比羅洌做得更專業。
“那……多宣傳宣傳,或者搞搞互動項目?”
詹羽瑩這句更多是出于禮節,并非真的建議。
因為她知道隔壁的濱海水族館給了臨淓不少壓力,所以面向大衆的宣傳效果不佳。對臨淓流連忘返的,多是本就懂行的魚友。
至于喂食等互動項目,考慮到水質情況和動物身心健康,羅洌一直堅決反對。
果不其然,他搖了搖頭,微微攥緊杯子,然後對着天花闆歎了口氣:“幸好你讀的是濱大的金融,名牌專業,不愁出路。如果臨淓倒了,你也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
“呸呸呸。臨淓一定能活下去。”
詹羽瑩有些用心不純。
不希望臨淓這樣專業用心的海洋館倒閉是一方面,不想失去和羅洌的連接是另一方面。
“要不……拍視頻,直播,做自媒體?”
詹羽瑩提議。
羅洌疲憊一笑,點了點手機屏幕:“看吧。”
詹羽瑩接過手機。
屏幕中是臨淓水族館的認證賬号,發了十幾個視頻,播放量最高的隻有3000,而且最近的視頻也發布了半年朝上。
她慢悠悠還給羅洌:“那……賣點水母小魚之類的?”
“客流量有限,賺不了多少。開網店的話,也比不過那些薄利多銷的職業選手。”
羅洌停頓了一下:“而且顧客如果沒幾天就把魚養死了,還會怪你。”
詹羽瑩猶豫片刻,做出了一個違背數周前的自己的決定:“那咱們合夥。我幫你攬客,你賣知識和小魚。”
周末,詹羽瑩如約來到臨淓。
但身份不再是暑假工,而是合夥人。
她抱着一個藍綠色不透明的塑料箱,鬼鬼祟祟把羅洌領到辦公室,拉上窗簾關上門,還找了個小紙箱蓋上攝像頭。
“你這?”
羅洌警惕地不湊上前。
“噓——!”
詹羽瑩示意他降低音量,然後打開蓋子。
裡面是五隻活蹦亂跳的小章魚,還企圖越獄。
其中一隻揮着觸手,夠到了箱子邊緣。
不等羅洌把它撥下去,它竟自己爬回來了。
“咳咳。”
詹羽瑩掩飾地輕咳:“你先答應我,不管之後看到了什麼,都别激動,也别出聲,更不能告訴任何人。”
羅洌應聲點頭。
詹羽瑩深吸了一口氣,拿出一早準備好的五小塊蝦肉,做作地把雙手懸在水面上,像女巫一樣擺動手指。
分布在水中和箱壁上的五隻章魚先是一頓,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水中,一個個列隊排好,還分别向前擺上一、二、三、四、五根觸手“報數”。
直到詹羽瑩裝模作樣地把蝦肉分給它們,才放松吃了起來。
“怎麼樣?”
詹羽瑩側過頭觀察羅洌,卻發現他蹙眉沉思,呼吸平穩,像一座大山。
“嗯。”
他伸手就要對章魚進行檢查,吓得詹羽瑩連忙解除控制。
“這就是你說的攬客的法子?”
羅洌依次仔細查看五隻章魚,就像端詳五枚漂亮的秋葉,從表情看不出什麼端倪。
詹羽瑩不自在地點頭:“不是要開設表演項目,而是以此為噱頭,打響臨淓的名号。有了流量,就什麼都有了。”
羅洌放下章魚,用食指緩緩敲了兩下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