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伸手,“風暴”散去。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羅洌。但因為是隔着水體和亞克力,從光亮處看向暗處,所以并不真切。
他在往遠離表演缸的方向走,一個高大的女性飛快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在他面頰上落下一吻。
詹羽瑩迅速驅散眼前的魚群,像喪屍一樣撲到亞克力缸壁上,吓得跟前衆人紛紛後退半步。
你為什麼走了,為什麼身邊有别人,為什麼……
瘋狂運作的心髒,搶奪着她體内的氧氣。
出于求生本能,她拼命上遊,卻看到他拐向另一個方向,離她更近了一些。
她拼命想看得真切,便又潛下去,使勁盯着。
終于,在他擡起手時,一閃而過的紅光轟塌了詹羽瑩的所有防線。
那是她去年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一個金魚挂件。
她親手做的。
一時間,表演缸裡的黃金鲹瘋了一般撞向缸壁——正是詹羽瑩正對的方向。
一些撞得頭暈眼花,然後被後來者繼續沖撞。
她連忙控制它們——像往常那樣。
卻不起作用。
黃金鲹一條接一條、你擁我擠地,直直往那個方向遊,恨不得穿過堅硬厚實的亞克力缸壁。
詹羽瑩情急之下伸出手臂,一波一波地把它們往裡撥,也抵擋不住它們堅定的步伐。
“瑩……羽瑩……”
隐隐約約地,她聽到來自上方的呼喚。
在耗光最後一絲氧氣前,她終于上了岸。
迎接她的是賈一陽。他神色慌張,死攥着手機的手頻頻發抖,對講器也一直傳來吆喝。
“館裡的魚都瘋了。跳缸的跳缸,撞壁的撞壁,攔都攔不住!”
賈一陽交代完情況,便繼續回着響個不停的對講機,然後一把撈起詹羽瑩的大臂:“快走吧!可能要地震了,因為連濱海也是這樣!”
詹羽瑩飛快脫下魚尾,拿起巨大号浴巾就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她腦子一片空白,隻知道——要逃。
-
濱海水族館。
羅洌一組正準備喂母鳐,門外逐漸傳來震耳欲聾的鼎沸人聲。
緊接着,就有工作人員跑來:“館裡所有魚集體應激,可能要地震了,大家也快跑吧!”
羅洌扭頭看了眼悠然自得的母鳐,一動不動:“地震應激?”
“是啊!”工作人員瞥到母鳐,也一愣,“怪了。它怎麼沒事?總之快跑吧!全館上上下下,就它一個個例,說明不了什麼!”
組員紛紛拿着資料優盤和個人物品,跟着工作人員出去了。
羅洌拿着手機,排在隊尾,下颌線緊繃——因為連臨淓的魚也進入了狂躁狀态。
他切了很多鏡頭,都是如此。所有能在水下呼吸的動物,全着魔了一般橫沖直撞。就連河豚這種遊得慢的,也拼命扇着鳍,上下左右毫無規律地狂遊。
她撥通了詹羽瑩的電話,可是沒人接。
他想起今天這個時候,她應該在進行第一場美人魚表演。卻很快驚覺——自己還沒連上新場館的遠程監控。
他推開前面的人,像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牽引,命令他快點,快點,再快點!
可這個時候,連平時遊客止步的員工通道,也水洩不通。搶跑是不行的,隻能老老實實按順序來。
“地震?手機上也沒說啊。”
“是他們自己設備出問題了吧,比如漏電?”
“但網上說,臨淓的魚也瘋了,能這麼巧,隔着一個小時車程的兩個水族館,同時漏電。”
“甯可信其有吧。反正濱海說了,今天的票錢都推給大家,咱們吃不了虧。”
——遊客的交談斷斷續續地傳進羅洌的耳朵。
他是專業出身,不會信這是地震前兆——濱海水族館的決策層,也不會信。
但事發突然,連決策層都不會知道這怪事的原因,所以隻能做出最保守的決定。
隻有他清楚,是詹羽瑩出事了。
他找準一個又一個空口,一步又一步地路過那些慢慢悠悠不信邪的人,這才見到了太陽。
烤得他心慌。
他一邊撥着電話,一邊搜着臨淓的各路監控,卻不見人影。他咋舌一聲,飛跑進駕駛室,拉上安全帶就踩下油門,還煩躁地狂按喇叭驅趕圍觀擋路的人。
“這車有病啊!市中心你鳴什麼笛!”
“急急急,急着買棺材啊!”
“神經。”
眼看要開進大路,這回卻被組員攔住:“羅哥,他們說已經正常了。”
羅洌降下車窗,繼續點着車載屏幕撥打詹羽瑩的電話。
組員繼續說:“真的,他們說已經正常了,但遊客還不能進,因為館方要排查原因。你也回去吧,沒事了。”
而得不到通話響應的羅洌卻愈發煩躁:“跟吳老師說,讓他來替班。我有急事,今天不回了。”
然後關好車窗,一踩油門就走。
“哎!咋了這是,連魚帶人都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