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硯欽慌亂别開臉,扶額。
宋姜姜洗漱完來到吃早餐就看到季硯欽端坐在桌子的斜對角,隻覺得好笑。
她使壞地半開玩笑:“喲,躲我呢?明明昨天還上趕着伺候我呢。”
伺、伺候……
那些畫面突然活過來:她散開的诃子裙系帶如何勾住自己玉帶鈎,晨光中她睫毛在胸膛投下的陰影怎樣随呼吸起伏……
季硯欽強撐半天冷靜的姿勢垮了,同床共枕的畫面不斷閃回,潮濕的裡衣、交錯的呼吸、晨光中的睫毛,每個細節都在拷問季硯欽的理智。
他快受不了了,宋姜姜憑什麼這麼坦然?憑什麼隻有自己别扭難受?難道她經驗很豐富嗎?
還是說……某個念頭浮起,卻讓他的心猛地一沉。
“待會兒把《伽藍經》修複了吧。哦還有,你得把陳莫給你下的咒給解了,不然你又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
“他給你下的什麼咒啊?”宋姜姜又多問了一句。
季硯欽無心回答,他簡直快氣死了,明明自己醒來的時候是被她“五花大綁”锢住的,記憶裡那些旖旎的碎片畫面也真真切切的。
宋姜姜的反應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她風輕雲淡、輕描淡寫蓋過昨晚的事,甚至都不願意承認發生過。
她越是從容,就越襯得自己像個被欲念撕扯的傀儡。
他欲言又止老半天,最後還是忍不住問,聲音卻戛然而止:“你不覺得我們之間……”
他突然擒住她添粥的手腕。
“怎麼了?”宋姜姜被對方突然認真的表情給震懾到,這個表情……昨日蓮露般的月光和那張平靜的睡顔湧入宋姜姜的腦海。
她腕間的血契泛起漣漪,擔心季硯欽發現她脈搏快得不正常。
于是,她狀似無意地抽手,卻用筷尖戳破湯包,金黃的蟹油漫過瓷碟:“沒事啦,在我們那兒,就跟……就跟修補古籍時沾了紙灰一樣尋常。”
聞言,對方青筋暴跳。
她心想,不就睡了個素覺而已?難道書靈都很保守嗎?他很愧疚?還是很難為情?
狐疑中,猶猶豫豫繼續夾菜。
季硯欽心想算了,先去準備修複《伽藍經》事宜,轉身先出門了。
正午陽光傾注庭院,青瓷缽裡的灰燼毫無預兆地顫動起來,像一群驚醒的墨色鳳蝶掙破封印。
季硯欽摘下腕間墨玉镯輕叩缽沿,寒玉與瓷壁相擊的刹那,那些沉睡多年的紙魂如星河倒流,在日光裡聚成浮動的經文。
他展開青州竹紙,泛起千年沉潭水波紋,紙漿水紋間漸次遊動起鎏金小篆。
每粒文字都裹着琉璃釉,分明是失傳的“骨瓷拓印術”,需以書靈心頭血為釉料。
“造骨。”他指尖拂過紙面,青瓷缽與竹紙之間竟憑空架起一小座流動的鎏金色文字橋梁。
當宋姜姜腕間血珠墜落經卷的瞬間,《伽藍經》浮空展開,泛黃紙頁竟鑽出翡翠色的菩提嫩芽,葉脈間流轉着經文微光。
她看着經文字迹在再生紙上凸起經脈般的紋路,恍覺他指尖溫度正順着簾架爬進自己血脈。
“你的血脈……”季硯欽舔去唇邊血迹,掌中幻化出《天綱卷》殘影,“能讓死灰複燃、令枯骨生肌。”
《伽藍經》修複成功,《天綱卷》又多完整了一卷。
經卷合攏時帶起鎏金殘影,修複過程順利得有些意外,卻總讓宋姜姜心裡不太踏實。
她按住仍發燙的腕間紅痕,檐角銅鈴無風自動的聲響,像懸在心頭将墜未墜的石頭。
“你怎麼了?”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季硯欽問。
“沒什麼。”宋姜姜搖搖頭。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了一下:“待會兒我就會解開人偶引。陳莫本來就是盜的臨宸帝的咒術,不會對我有太大影響的。”
人偶引?這名字聽起來就挺恐怖的。
“你在發抖。”季硯欽突然貼近她耳畔,指尖正無意識地摩挲着袖中銀刃,鋒刃在暗處割破指腹也渾然不覺。
宋姜姜下意識後退半步:“既然很簡單,那你現在解人偶引吧。”
季硯欽瞳孔一顫,腕間的共生襯紙也有了反應,她在不安。
心裡卻騰起詭異的欣喜,好想再多看看她為自己情緒起伏的神情,而不是今早那樣的坦然自在。
“你前一句說謊了。”他低笑,指尖猝然扣住她後頸,眼神在晨光裡折射出蛇鱗般的碎光,“你的脈搏,說謊時會變成小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