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還有多久才能知道,宋姜姜開始不确定了,修複《天綱卷》後自己真的能回到現實嗎?
一開始隻是她想知道真相,但其實沒有任何一個人和自己明說過,修複完就能回去。
季硯欽之前問她好不好奇她怎麼進來的,聽他的語氣,也許真的是他召喚自己穿越進來的。
那麼動機呢?解開封印。解開封印然後呢?必然是報仇吧。
自己是他仇人的徒弟,那麼最終,要死的應該是我。
所以我還回得去嗎?
她苦笑,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可實驗室的警報,是不是證明她還與現實世界有聯系呢?宋姜姜放下筷子。
再次看向剛剛那個方向,季硯欽的身影已經不在了。
最後再看了眼鼎沸的夜市,燈火在身後織成流動的錦緞,她起身離開。
剛踩到第三級台階,她突然渾身僵住,夜風卷着枯葉擦過腳邊。
宋姜姜嘴角抽搐。這哪來着?
原地尬住。呃,先問問人吧。
硬着頭皮攔住個賣糖葫蘆的大爺,對方操着她聞所未聞的方言比劃。
她連蒙帶猜,勉強聽懂了:“姑娘你往東走二百步,過了石橋往南……”
這裡的人方位都說的東西南北,宋姜姜拐了三個彎過了兩座橋,看着完全複刻般的青磚灰瓦,她絕望地抓亂發髻。
甚至莫名其妙拐到了□□竹林還是哪的地方,陰飕飕的。
月光把竹影照得像無數鬼手。
說好的抄近道,現在連夜市喧嚣都聽不見了。
暗處閃着綠幽幽的光,她後背瞬間爬滿冷汗。
這特麼給我幹來哪片深山老林了?
以前她有這麼路癡嗎?不能吧!
狠狠掐了把大腿,幾天前還能憑麻辣燙香味摸回客棧的人,今晚居然栽在這兒?
她袖中突然飛出墨蝶,在青石闆上蝕刻出熒光箭頭。
到了岔路口,浮現《水經注》體提示:“東北向五十步有餓虎,建議哭喊‘硯欽救命’可觸發驅虎咒”。
宋姜姜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季、硯、欽——”
她刹住腳步,語調幽怨,尾音拖得綿長。
回應她的隻有風動和竹葉沙沙聲。
她忽然旋身,裙裾掃落幾片竹葉。
“别讓我喊你第二次,我看見你了。”
宋姜姜叉起腰,聲線繃得緊:“數到三——”
竹影婆娑處傳來窸窣聲,玄色衣擺先探出半寸,接着是綴着銀紋的束腰。
季硯欽整個人浸在月光裡時,肩頭還落着幾片不肯墜地的竹葉。
背挺得比劍還直,指尖卻快把鼻尖搓破皮:“你……還生氣嗎?”
他喉結滾動三遭才擠出蚊子哼,目光隻敢落在宋姜姜發間晃動的銀蝴蝶。
季硯欽真的很想告訴宋姜姜,沒錯,他就是想讓她多關心自己一點,所以才……
可話到嘴邊,猛拐了十八個彎又果斷吞了回去。
他如果真這樣說,保不準會把人吓跑,還很有可能被讨厭。
會有人接納這樣的自己嗎?心口的噬魂釘在發燙。他……賭不起。
他越想越悲觀。
指腹反複摩挲着腰間纏着的杏色舊布條,那是宋姜姜上次包着《伽藍經》灰燼撕下的裙角。
“我會多關心你一點的。”
宋姜姜說着,伸手順帶接住一片墜落的竹葉,葉脈在掌心折出細碎光影。
季硯欽瞳孔一震,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之前太着急了,太着急想知道真相。我趕着替你拔釘子、解開封印、修複《天綱卷》……”
“……我隻把你看作書靈而已,沒有問過你難不難受、沒有問過你看到幻境時在想什麼、也沒有了解過你解開封印後真正想做什麼。”
宋姜姜邊說邊想,大抵是要報仇,然後把我殺了吧。
“但其實,真相也不隻有修複《天綱卷》這一種方式得到。”宋姜姜繼續說。
“例如,我可以聽你說。”
季硯欽顫了一下。
能從對方澄澈的瞳仁裡看見自己錯愕的深情,和柔和的月光。
報仇?報仇之後嗎?他真正想做什麼……有想過嗎?或許有過吧。
但他早已忘了……也許沒忘?也許隻是因為沒人在意他想做什麼,包括他自己。
“你願意和我說嗎?”清亮的女聲讓他回過神。
“我……”他開口時驚飛宿鳥,看着撲棱棱的黑影沒入夜色,像咽回了後半句話。
指尖卻緊緊勾住腰間飄飛的布條,不由自主地在掌心繞了三個結。
鼻尖竟然還有點發酸。
“那等你想說了再說吧!我這個修複師往後會更稱職的。”
宋姜姜朝他招招手,轉身往回走。
“走吧,剛剛夜市還沒能好好逛呢。”
季硯欽半邊身子都是麻的,同手同腳機械地跟上,心跳如擂鼓。
遠處,夜市的燈火如橙霧彌漫。
宋姜姜的背影漸漸融入那片暖色,蓦地,空氣褶皺了一下。
季硯欽立刻拽回她手腕,她的後背撞進胸膛。
他耳尖翕動,指尖抖落星芒,“有不速之客。”
仙門追兵來了。
“又是仙門那群瘋狗??”
宋姜姜隻覺心累。
下一秒,季硯欽和宋姜姜折疊進紙卷的空間,化作巴掌大的薄片随風飄蕩。
飄着飄着,晃晃悠悠貼到夜市一隻竹骨燈籠的外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