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延玉不想和謝承謹碰面,但也不可能因此就老老實實呆在賀蘭危身後——
她怕謝承謹認出她,然後派人把她押送回謝家。
雖說對自己的易容術很有信心,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謝承謹有些奇怪。
情絲蠱的事情也是,她想攀賀蘭危的高枝也是,不管是她想做的事,還是她心裡的某些想法,他好像都知道。不能說了如指掌,但至少也能了解一二,然後若有若無地試探她,敲打她,甚至阻攔她。
謝延玉覺得很邪門。
這件事她也問過系統,系統卻說謝承謹很正常,沒有任何異狀,是她想多了。
但謝延玉有時候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摸不透謝承謹,
這種時候,還是盡量躲着他比較好。
但賀蘭危剛才還要解除她的易容術,她如果躲在賀蘭危身後,等謝承謹走了,他肯定還是會回過頭來揭穿她的身份。
于是她趁着他們僵持,一步一步地挪,挪到了走廊拐角後,
她貼着牆,牆壁上有一個很深的凹槽,側着身正好能藏進去。
隻不過這裡視角受限,
她藏進來以後就看不見外面的情況了,隻能根據聲音來判斷,
于是她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一邊摸了摸袖袋裡上清仙宮的令牌。
等他們倆離開了,她就出去。
先找個地方過夜,
等明天早上,她先去妖界入口找天劍宗的玉牌,回來後,再琢磨怎麼繼續完成和賀蘭危的那個劇情點。
*
謝延玉不在身後,
賀蘭危臉上表情有些奇異,不過很快就又恢複成了平日裡的遊刃有餘。
他虛虛撣了下袖口,溫和道:“謝兄瞧見了?我身後什麼都沒有。”
謝承謹:“……”
謝承謹也靜默了一瞬。
他向來循規蹈矩,極為恪守規矩,但今晚擅闖别人住處,無故質問,甚至還動了手,樁樁件件,都有些僭越失控。
他看向賀蘭危,稍稍一揖:“抱歉。”
要找人的發現這裡根本沒人,
要藏人的發現藏的人跑了,
矛盾的源頭不見了,于是那種微妙的劍拔弩張氛圍就瞬間消散。
賀蘭危慢條斯理:“無妨,謝兄不是還要找人嗎?快去找吧。”
謝承謹也不準備在這裡多留,
他微微颔首,又同賀蘭危告了聲罪,然後便提燈離開了。
賀蘭危看着他背影走遠,
臉上的表情才漸漸有些疏冷下來,他回頭看着那幾根柱子,找不見謝延玉的蹤影,又往遠處院子裡看,也不見她的蹤迹。不知道是跑到哪去了,他又往偏屋的方向走。
原以為她頂替下人的身份跟過來,又來他院子裡當差,就算不想表明身份,至少也是想跟在他身邊的。不然她煞費心思弄這一出是做什麼?
興許她偷偷跑到偏屋了也說不定。
按照規矩,随行的下人夜裡會宿在偏屋。
然而他一推開門,
就看見偏屋裡也空蕩蕩的,一股子灰塵味迎面撲來。
她根本沒來過這。
趁着他和謝承謹僵持,她直接跑了,
不往他能找到的地方跑,因為——
她此行根本不是來找他的,更沒打算跟在他身邊。
賀蘭危意識到這點,
捏着門框,直接将老舊的木頭捏出了“咔哒”的聲響,
他聽見聲,突然意識到自己在生氣。
但他不應該在她身上浪費情緒。
她并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她不糾纏,他正好按照原計劃和她斷幹淨。
賀蘭危想到這,垂着眼睫,試着将情緒壓下。
然而下一秒,掌心一用力,本來隻是有點裂痕的門框直接被徹底捏碎——
不是來找他的,那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幹什麼?
*
另一邊。
謝承謹提着風燈往回走,
他情緒向來淡而克制,但不知為何,這時候卻有一種詭異的不踏實感,說是不踏實也不貼切,隻是渾身上下都不太舒服,好像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卻又具體說不出哪不對勁,像是忽略了什麼。
但他一向不喜歡思慮無關閑事,
既然确實沒在這看見謝延玉,他就沒再往剛才的事上多想。
或許那确實是一場夢,夢裡的東西有些能應驗,有些不能。
現在已是深夜,
時不時就有風吹過,帶來一些草葉和泥土的味道,
謝承謹辨認着鼻息間的氣味,須臾,他突然停下腳步——
不對。
剛才他和賀蘭危對峙的時候,周圍的味道是略帶一些藥味清苦氣的,那是許多種藥材混合起來的味道,要麼就是在藥閣裡能聞見這股味道,要麼就是在常年煉藥之人身上能聞到。
這裡長滿綠植,卻沒有一株藥材,那藥味是……
他手上力道收緊,直接轉身往回走。
*
謝延玉躲在牆間凹槽處,
看不見外面,隻能聽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安靜了。
她非常沉得住氣,又等了好一會,外面依舊靜悄悄的,确定人已經都走了以後,才稍微側了側身往外挪步。
方才挪出凹槽,剛準備大步走人,然而下一秒,她一擡頭,就陡然又停下腳步——
夜色裡,
前面的廊檐下,有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那裡。
他手裡的風燈已經熄滅,月光往他身上籠了一層冷意,顯得像冰,
此時他冷淡啟唇,聲音仿佛比冰更冷:“謝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