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風把陸明下午準備待客一事說了一遍,顧曦頓了頓,想道,也是,陸伯伯軍功極高,裴征路過拜見也是正常。
顧曦下意識回了聲“好”,話音剛落,她思考,自己是不是被牽着走了?
乘風站在那,嘴角輕輕往上揚,雖說他這幾日在顧曦身邊的時間确實很少,但顧曦的事情,他倒也沒落下許多。
例如近日以來顧曦都是巳時起身,早膳從不用過甜的吃食,午間要歇息,閑暇時間就在屋内繡花已度日,偶爾跟陸玉窈一起投壺,隻不過比起陸玉窈略跳脫的性子,顧曦要更沉穩一些,即便她對待下人很和善,但她身上自帶的端莊和威壓,并不容忽視。
顧曦回神,看着乘風嘴角那一絲笑,莫名感覺自己是被挑釁了,于是打定主意下午絕不讓他進屋,看他還能見哪些微,“那你下午便在院子中守着門便好了。”
四目相對,乘風從顧曦眼中看到了狡黠和故意的意味,但偏生這姑娘一點也不藏着,一副我就是準備為難你,你又能奈我何的模樣。
乘風壓下那又想要上揚的嘴角,心道,她是公主,自己能奈她何?更何況,自己對她,本就無法下手的。
于是他老老實實地頓首行禮,應了聲是,而後就真的轉身走向了院子的門站着。
他這老實本分的舉動跟最開始那幾次見面桀骜的模樣開始分離開來,顧曦瞧着他的背影,還真生出來一種馴服了一匹野馬的愉悅感。
執書推門而入,“公主,這是您專門讓我們從宮中帶出來的祁紅,前段時間都沒怎麼喝,今日午間您不歇息,喝一些剛好提提神。”
顧曦因着心底高興,對着吃食一事也上了心思,“那你去竈房拿一些鳳梨酥過來吧,祁紅配鳳梨酥最搭了。”
剛在院門站定的乘風把身後的話語全部收入耳中,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嘴角還是揚了起來,這不就是她的喜好。
執書得令去了竈房,屋中又剩下了顧曦一人,她喝了一口茶,含在口中抿着,視線卻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移過去。
想起來剛才乘風的回答,她不由得一笑,看來桀骜難馴才是他真正的性子。
陸玉窈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顧曦對着院子微笑的模樣,她快步走進了屋内,“幹什麼呢,笑成這副模樣。”
顧曦被吓了一跳,好在方才已經把茶水咽了下去,不然現在肯定會噴出來不可。
“能想什麼呀,你吓死我了。”顧曦把到嘴邊的“乘風”二字給吞了回去,隻因她覺得,要是讓阿窈知道自己繞過乘風關注自己的喜好厭惡一事,一定會引起陸玉窈的反對。
隻是,她這個略微敷衍的态度卻讓陸玉窈誤會了,“阿曦,你不會是在想毅王的事情吧?”
陸玉窈聲音中帶着一絲不敢相信的試探,顧曦和她一對上眼,就知道她想岔了,連忙搖搖頭,“哪裡是。”
見顧曦這個反應,路玉窈也就知道了顧曦也沒有那個心思,于是兩人當下就聊了起來。
“那他那個玉佩究竟是什麼意思?”
說是能庇佑身體康健,但這種話聽聽也就算了,如若是家中親近之人贈送,那還能說是親人的一種寄托,但裴征和顧曦,血緣上說是親人,但實際的交往上,那大可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幹系了。
陸玉窈:“毅王難不成不會知道,贈玉佩是個什麼意思?”
“我也是這幾日松散慣了,他走之後我才想起來這意味着什麼,不然方才我就是硬塞肯定也得塞還給他的。”顧曦懊惱,而後又把自己的打算和讓執書把玉佩放起來的事情告訴了陸玉窈。
陸玉窈點頭,“實在不行,等他離開之時,送他一些烏州的吃食,再把玉佩包在裡面,他回去一看,自然知曉。”
“你這倒是個好辦法,”顧曦眼睛亮了亮,“隻是我到底還是有些拿不準,他這一舉動究竟是何意。”
這事确實令人費解,如果顧曦雙親尚在,那裴征做出贈玉佩這樣的事,那用意便能明了,平時無甚往來的表哥忽然如此接近,那必定是看中了顧曦的家世,想要得到顧璞的支持,多個靠山,好争一争那萬人敬仰的位置。
但是眼下,大昭已有新帝,裴征去往封地已是不争的事實,而顧曦雙親已亡,雖說是養在太皇太後底下,又貴為公主,但到底不似以往那般有底氣的。
陸玉窈壓低了聲音,“以前看着毅王殿下,好像并無奪位之意,難不成……”
顧曦比了個噓的手勢,執書還沒回來,她便示意抱弦和陸玉窈的婢女石榴出去守着屋門,而後才開口道:“人心難測,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就曾經跟我說過,雖說舅舅子嗣不多,但不管裴衡和裴征都是品行不錯的,所以才遲遲未曾立太子,我母親又是長公主,無論與誰走得過近都容易引起外邊的猜測,所以以往我最是讨厭裴衡出宮去尋我,但偏又不能明面拒絕,眼下裴衡登位,裴征離京,我們也隻能盼着萬事相安,至于裴征是否還有那個心思,翎京又該如何掣肘溪州,那就是朝廷的事了。”
陸玉窈聽得認真,“你說的是。”
“還有,”顧曦想着,“這幾日你多多去陸伯伯那邊待着吧,征表哥替皇祖母來給我送東西一事,翎京的人肯定知曉,那些人個個都是人精狐狸,陸伯伯又跟着我們都在烏州,免得到時候他們胡亂猜忌,陸伯伯和親王私下有交往,你到陸伯伯的院子裡,想來表哥不會過于逾矩,少了幾次見面就少了幾句謠言,就算有見面,你也在場。”
“我竟沒有想到這一事情,我替父親多謝你了。”
“我們之間何必言謝,陸伯伯和我父親是結拜過的,在我心中,與義父也無甚區别了。”
屋外風聲飒飒,連帶着院外種着的竹葉被吹得作響,看門的兩個婢女目光被吸引過去,盯着搖晃的竹葉看了好一會,隻有院門處的乘風眨了眨眼睛,盯着腳下的一棵草,神色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