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之前,乘風的性子看着是不會輕易歸順的,出宮之時,許是因着自己第二次救他,顧曦也察覺他的态度有所變化,但那時的顧曦也未曾想到,他會忠心至此。
乘風沒想到顧曦是問這個,隻垂下頭,答道:“我救過殿下,原是為了給自己出氣,隻因殿下仁厚,又出手救過我兩回,比起恩情,殿下對我的更重一些,且那日在吉布哈那裡,殿下放下豪言,讓二王子不準再對我動手,乘風記在心中,不敢不忘。”
顧曦一愣,她從沒想過,面前這人心中,竟把那時的出手相救記得這般深。
“殿下身居高位,金口玉言便救了我一命,我一輩子也不會忘。”
他語氣鄭重,倒叫顧曦差點不知如何應對,畢竟從前還從未有人對她這樣表過心迹。
顧曦頓了頓,手扶住案上茶杯,“你這話,倒讓我有些心虛。”
乘風不知她這話裡的意思,隻是起身拱手,“殿下若是無其他事,我便下去了。”
“這火華草不錯,想來我們還要在烏州待上一段時日,回頭你去找執書,找幾個人去跟遊商分說,給了金錢讓他們帶東西過來,你是本宮身邊的人,沒得要你還分出時間去跟外面的人周旋。”
乘風低垂着頭,嘴角劃過一抹笑,“多謝殿下。”
踏出屋門的乘風,張了張手,估摸着自己這個位置顧曦看不見,于是把手伸到身前,用另一隻手握住,握緊,唇邊笑容不自覺地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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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顧曦收到了太皇太後的來信,說是她一切也好,身體康健,叫顧曦好好在烏州散心,并不急着回來,是以顧曦便尋思着,春日要到,不如把這府宅中的花園好好裝扮一番。
這麼一想,她便讓人去街上買來各種花種,甚至還買來幾顆桃樹。
因在烏州這邊,顧曦和陸玉窈少了與各貴女赴宴的機會,閑暇了不少,所以看着下人們幹活不過瘾,兩人幹脆拿了襻膊,親自下去松土。
請來的花匠并不知曉兩人身份,隻當是哪家的千金,見兩人親自種花,還稀奇道:“小人鮮少見到主人家親自幹活的。”
顧曦和陸玉窈隻是笑,“主人家不親自幹活,便要悶死了。”
花匠不明所以,便想閑聊,卻被執書以不知如何栽種為由接了話頭,三兩撥千斤地把花匠的注意給吸引了去。
幾人忙活許久,園子裡總算是五彩缤紛了一片,那邊顧曦讓人清理出來預備栽些荷花的池子也差不多了。
陸玉窈和顧曦齊齊站起身,剛想伸展一會,就瞧見對方灰頭土臉的,臉上多多少少地都沾上了泥土,再扭頭一看,幾個婢女臉上也是一陣灰。
幾人當仁不讓,卻偏偏在園子中笑成一團。
執書:“方才奴婢塗輕快,把帕子放在屋裡了,這可怎麼辦?”
顧曦:“無礙,反正這兒也無外人。”
說着,幾人便到池子邊上去看。
陸玉窈:“這池子不錯,夠圓,等放了水栽上荷花,再放上幾尾錦鯉,夏日到了,我們還能過來賞賞景呢。”
顧曦道:“這麼一想,接下來的時間倒是有些盼頭了。”
那花匠見縫插針,“姑娘,我們這裡的花可都是好的,荷花更是專供翎京貴人觀賞的,您到我們這兒買花,倒是買對了。”
“那就勞您多費心,把這院子給布置好了。”顧曦道。
“這是自然,”花匠笑道,“不過,布置這院子是否還要請家中大人夫人确定呢,姑娘您看着年紀輕輕,不好做主吧。”
顧曦神色頓時就冷了下來,似笑非笑地輕哼了一聲,淡淡開口,“花已經種下了,錢也付了,這時候才想起來要大人夫人确定,是不是晚了些?”
從她和陸玉窈出現在這院子中時,這花匠便一直往兩人身上瞧,顧曦不是沒有察覺,要不是自己和阿窈都不善于種花,需得有人在邊上教導,她早就叫執書把花留下,把人請出去了。
眼下花匠這話,聽着是好意,實際不過是想探聽這府宅中究竟是何人做主,畢竟自自己搬來,便也從未宴請過周圍鄰舍,而這麼大一座宅子忽然住進了人,烏州城中多的是人想探聽,先前袁管家便替自己推辭了許多想要上門拜訪的人了,如果今日不慎被這花匠探聽到了一些什麼,出去外邊散播,那自己便也散不好心了。
顧曦說完,那花匠卻似乎還不死心,繼續道:“那倒是不晚,若是府中大人有異議,對這花的品種不滿意,小人自當願意替換到滿意的,不如姑娘把家裡大人請過來瞧一瞧?”
顧曦不再說話,隻是執書上前道:“你若是能答應,若我府上主君覺得不好看,便把花全部帶走,把錢退還,那我便去請了大人來。”
那花匠瞬間閉了嘴,不再敢說話。
有人唱白臉,就得有人唱紅臉,陸玉窈笑笑,“您别緊張,不過是府上種些花罷了,既已種下,便沒有要退的道理。”
那花匠連連點頭,時不時看向執書,就怕她去找了府中主君來,生怕自己的花被推掉,屆時非但半點消息沒打聽到,自己還要被東家責罰。
顧曦和陸玉窈對視一笑,目光看向那池子,前前後後又問了那花匠關于栽種荷花的一切事宜,那花匠見兩位姑娘還在細問,才把一顆心放回到肚子裡,隻是不禁腹诽,這一府宅,還真是如同外面說的一般神秘,半點消息不肯往外透,連個主事人都沒見到。
“等栽上荷花,我們還能吃上蓮子和藕呢,到時候做上一碗蓮子羹也好,排骨蓮藕湯也好,一定好吃。”抱弦笑嘻嘻說着。
顧曦轉頭去看她,就見她臉上左三道土右三道灰,不禁笑出了聲,“我可沒見過愛吃蓮子羹和蓮藕湯的花貓。”
抱弦急忙要去擦臉上的灰,都得幾人都笑起來,陸玉窈的婢女石榴還湊上去想要在她臉上再畫幾道,吓得抱弦急忙求救,“姑娘您還不救救我。”
難得看這麼一出戲,顧曦笑得花枝亂顫,于是趁其不備,在陸玉窈臉上畫了一道,“得,給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