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初照，滿地窗花。

顧曦斜坐在銅鏡前，一雙細長眼眸眯着，俨然一副還未酒醒的模樣，身後是婢女們的忙碌，忽而有聲音響起，“執書姐姐，這花看着沒什麼生機了，可要換掉？”

執書正給顧曦梳頭，聞言頭也不回道，“不新鮮便換掉吧。”

“等下，”顧曦卻忽然出聲，美眸眼波流轉，轉過頭去看那花，“放着吧，不用換了。”

身後婢女照做，顧曦轉回頭，制止了執書要給她插簪子的動作，“今日也不出門，讓頭上松快些吧。”

執書應了聲是。

“昨夜醉了之後……”

“公主恕罪，我沒想到那酒竟然會那麼烈，竟然把我們幾人全醉倒了。”

“不怪你，我隻是在想昨夜真是乘風收尾的。”

“是，奴婢今早起來之後就去問了昨夜在園子裡伺候的人，都說是乘風讓人把窈姑娘還有奴婢們送回來的，至于您，是他自己帶着您回來的。”

“那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顧曦撚着一縷頭發，發呆，“難不成我酒醒後還會失憶？”

執書笑道：“公主您忘啦，前些年您就喝醉過一次，醒來之後把醉了之後怎麼鬧将軍和長公主一事都忘記了，不過過了幾天後，您就慢慢地都想起來了。”

顧曦聞言，也想起來這事，她低頭一笑。

執書在說完之後，卻後悔了，擔心自己的話會不會引起公主的思念，更何況今天還是長公主的生辰，正猶豫着是不是要換個話來說時，顧曦就發現了她的異樣，“不用擔心，我都已經想清楚了，以後在我面前提到母親父親都不必擔憂，若是你們因為我都不敢提起，以至于我把她們都忘記了，那才是為人子的不孝。”

執書聽着，明白了公主這是真想通了，于是也笑起來，“公主能想明白，那是最好的，今日是長公主生辰，若她能許願，定也是希望公主能一直開心的。”

梳好了頭發，執書正攙着顧曦站起來，就聽見後邊清掃的婢女“咦”了一聲，執書回過頭，“怎麼了？”

“執書姐姐，這椅子扶手怎麼碎了，”那婢女指着放在床邊的一張交椅說道，“我現在就去換一張過來。”

“椅子碎了？”執書也大為震驚，和顧曦兩人過去一看。

顧曦的目光在觸及到那扶手的時候，瞬間愣住，腦中不由自主地閃過好幾個畫面，有自己緊緊抓着某人的手不讓他走的，有自己伸手要去摸他的，還有自己不肯上床睡覺鬧着想出門結果被抱起來塞進床上的……

那人的臉一直是模糊的，沒有顯現出來，但是他的身姿卻清晰無比跟記憶中的某個身影重疊。

那是乘風。

“公主？公主您怎麼了？”執書正擔心詢問公主昨日是否有被這扶手的碎木刺到，就見顧曦神情怔楞，一雙美眸中全是震驚和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碎了的地方。

“公主？”執書喊她，“您怎麼了？”

顧曦回過神，“沒……沒事，把椅子換下去吧。”

婢女應聲，着手把那椅子拖了出去。

執書跟在顧曦身邊，覺得她剛剛的愣神有些可疑，擔心她是哪裡不舒服，正想繼續詢問的時候，顧曦忽然抓住她的手，有點顫抖，“乘……乘風呢？”

執書一臉地摸不着頭腦，“他今天去陸将軍那邊了呀。”

“已經去了？”

“去了，一大早就去了，”執書說着，“走之前還跟我說昨日您醉得厲害，睡前給您喝了醒酒湯，若是您今日起來後還覺得頭疼，那便再給您喝一碗呢。”

執書心中有疑，“公主，是乘風有什麼問題嗎？”

顧曦在屋裡的另一張交椅上坐下，臉上神情交雜，她昨晚到底都做了什麼！

“他……沒什麼問題。”良久，顧曦才說出來這句話，語氣累得像是剛從翎京跑到烏州來的。

話剛一說完，顧曦就像是忽然驚醒似的，反手抓住執書，“你……你記得千萬别跟他說我醉醒之後會陸續記起醉後發生的事情這件事。”

執書不知道顧曦為什麼這麼緊張，但她知道自己現在是有點緊張了，因為，“公主，我已經跟他說了。”

“什麼？”顧曦瞪圓了眼睛，“你怎麼會跟他說到這個。”

“原本是沒提起的，乘風半隻腳都走出院子了，忽然轉頭回來問我一句，公主醒了之後會不會記得喝醉後的事情，我就跟他說了。”

一陣噪風吹過，顧曦聽見自己的心裡也掀起一片嘩然。

乘風不是會随意打探這些小事的人，顧曦努力回想着剛剛在自己腦中閃過的幾個畫面，自己對于乘風的觸碰，對自己來說是有些丢人，但對乘風來說，他不見得會這麼計較，但是他既然開口問了執書，那便意味着自己肯定做了更“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