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隔着一個窗戶,顧曦定定地看着乘風的笑,半點都挪不開眼睛。
乘風不是沒有在自己面前笑過,但以往他都是克制地、根本不敢放開地笑,眼下他的笑則是徹底放開的,又内至外的笑,顧曦甚至能感同身受他的開心。
她不禁回想了一下兩人方才的對話——
“……我也還是有容身之處的。”
顧曦心中一沉,想着,他以前的生活肯定是很艱難的吧,所以才會對自己随口給他的一句承諾而感到這麼開心。
這麼想着,顧曦心上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苦味,“放心吧,隻要有我在,那這個世上便永遠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乘風原本隻是想逗一逗面前的少女,但猛然聽見她這句話,他瞬間感覺整個世間都安靜了,隻有顧曦的聲音在他心中不斷回響。
他沒有任何的回答,隻是眼神不斷地變得更加銳利,一眨不眨地盯着顧曦。
顧曦被他兇狠的眼神吓着,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但還沒來得及後退,乘風便開口了,“殿下,您就不怕養虎為患嗎?”
顧曦一頓,反問,“你是虎?”
乘風吞咽了一下,“不是。”
“那你會傷害我嗎?”
“不會。”他的回答斬釘截鐵。
“那麼,”顧曦歪着頭,朝他一笑,“我怕什麼呢?”
乘風眨了眨眼睛,忽然也繼續笑起來,“您說得對,您什麼也不用怕。”
顧曦根本沒搞明白面前這人心裡到底想着什麼,而緊接着,乘風止住笑,問道:“殿下,您還記得前日您醉酒之後的事情嗎?”
該來的總會來的,但饒是向來沉穩的顧曦在面前這樣的詢問時,她還是差點招架不住,畢竟乘風問的不是其他的事情,而是自己醉酒之後做出的膽大妄為的舉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出聲,“我……不記得了。”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中。
顧曦僵在原地,她看不清乘風的眼睛裡是否有窺視的意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試探自己,隻得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但乘風就像是沒意識到此時此刻他的目光是多麼以下犯上一般,像一匹狼,盯着自己的獵物。
顧曦微微眯着眼睛,開口,“乘風,你再怎麼看着我,那我就算是能保證你在我這裡有一席之地,也免不得治你一個以下犯上的罪了。”
狼收回自己的目光,變得溫和而卑微。
乘風垂下頭,“是我冒犯殿下了。”
沒有了那道落在自己身上審視一般的目光,顧曦整個人都放松了許多,“我跟你開玩笑的。”
又擔心乘風繼續問自己,顧曦接着開口:“你抓緊去陸伯伯那裡吧。”
乘風頓首,應了聲是,而後把窗戶支起,才轉身離開。
隻不過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又停下,微微側回身,嘴唇動了動,顧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最後他卻什麼都沒說,收回頭繼續往外走了。
顧曦站在原地,眼見着乘風身影消失在自己院子,才跌坐到榻上,一臉愁容,“他不會發現自己撒謊了吧?”
對于乘風是不是發現了自己撒謊這件事,顧曦完全沒底,于是她幹脆選擇了跟昨日看見乘風回來一樣的行為——避而不見,躲着他。
陸玉窈來到顧曦的屋子裡,便驚疑地發現,“怎麼把窗戶關上了?”
顧曦心虛地看了窗子一眼,說道:“外邊暑氣太重了。”
陸玉窈懷疑地看着她,“感覺你怪怪的。”
“哪有?”顧曦急着把這件事情掀過,于是趕緊換了話頭,“你過來找我什麼事?”
“本來是自己待着無聊想過來找你聊聊話的,不過走到半路上,碰上門房急匆匆地說有事情要報你,我就跟過來瞧瞧啦。”
顧曦想起上一次門房來報還是因為裴征的到來,這次又是誰。
執書把門房的人領了進來。“小姐,前些日子來府上的那個花匠過來了,說是有些花需要他們料理,這件事之前與您說過的,隻不過他身旁還帶了個沒見過的女子。”
顧曦和陸玉窈對視一眼,“花需要照料這事我是知道的,花匠可以放他進來,隻是那女子,可問清楚是什麼人了?”
“聽他說,那女子是水井巷裡劉府的夫人,因平日都在他店中買花,前些日子碰巧看見花店往外搬了很多花,恰巧這幾日她家中老夫人要過壽,所以便想着上門來看看我們的園子布置得如何。”
在聽見老夫人要過壽這句話的時候,陸玉窈就知道顧曦肯定不會拒絕了,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見顧曦說道:“那執書你去接待着吧”,幸好的是她也還留有清醒,“我就不出面了。”
執書和門房的人走了後,陸玉窈才拉着顧曦悄聲說話,“我母親又給我寫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