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曦一回到宮裡,原想着即刻回到皇祖母身邊,但沒想到,一進宮門,朱輪車沒走多遠,就停下了,她掀開簾子一看,就見前方站着裴衡。
顧曦心中知曉自己一進翎京,這事肯定就會傳到裴衡耳朵裡,隻不過她倒是沒想到,裴衡居然堵她堵到這裡來了。
她正要下轎,卻被裴衡止住,“望舒一定心急皇祖母,便不用下轎了,朕跟你一塊過去。”
顧曦沒打算跟他繞彎子,應了聲“多謝皇上”後,便坐回了朱輪車裡。
兩人一路到了慈甯宮前,顧曦一下轎,裴衡便湊了過來,“望舒妹妹一路上可安好?”
“安好,皇祖母怎麼樣?”顧曦把話題從自己身上移開。
“皇祖母……,”裴衡歎了口氣,“這幾日也是昏昏沉沉的,一直不見好,幸好你來了,想來皇祖母見了你,定會好上許多。”
聽聞這話,顧曦心下着急,腳步都快了許多,隻是剛到皇祖母寝殿門口,秋嬷嬷看見她的身影,頓時吓了一大跳,“公主,您……怎麼會回來了?”
“皇祖母病重,我定是要回來的,”顧曦着急,“皇祖母怎麼樣了?”
“剛吃了藥,睡下了。”秋嬷嬷驚疑不定,她看着顧曦身邊的皇上,心中哪裡還有不清楚的呢。
顧曦提起裙擺,要進去看皇祖母一眼,卻被裴衡攔住,“望舒,皇祖母這幾日因為病着,連着睡眠都不好了,我們此時要是進去,難免要吵醒她的,不如先去芳華宮把東西整理了,晚些皇祖母醒了,你再來請安,豈不是更好?”
顧曦再怎麼想避開裴衡,也知道他這話說得對,自己若是此時進去了,把皇祖母吵醒,反倒是本末倒置了。
于是她隻得止步寝殿外,對着秋嬷嬷頓首,“嬷嬷,待會皇祖母醒,還麻煩您差人來知會我一聲。”
秋嬷嬷連連點頭,“欸,那是自然的,太皇太後若是知道公主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顧曦叮囑完了,便也離開了。
秋嬷嬷目送兩人離開,把手中藥碗遞給了邊上婢女,而後重新進了寝殿。
殿中,太皇太後靠在床頭上,眼睛眯着,手中撚着佛珠。
“太皇太後,不好了。”秋嬷嬷急着上前道。
“怎麼?”太皇太後睜開眼睛,“哀家方才好像聽見舒兒的聲音了。”
“不是好像,就是公主,公主回來了。”
“什麼?”太皇太後瞬間坐直了,但她到底是在宮中待久了的人,一想便清楚了。
那日在自己的壽宴上,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酒又吹了冷風,竟一時病倒了,而那日之後,裴衡便有意無意地在她面前提起讓顧曦回來一事,話裡話外都是想讓自己做主,把他和顧曦拉到一塊。
她原先因着頭疼,聽到這話更是心煩,便幹脆裝作一病不起,免了他的請安,一旦他來,又裝作喝藥睡下的模樣,結果這人,居然瞞着自己偷偷給顧曦寫了信,讓她回來。
“哼,真是哀家的好孫兒啊。”
聽着這語氣,秋嬷嬷摸不着頭腦,“太皇太後,皇上……”
“前些日子我就疑惑,這孩子自己也是個有底的,怎麼偏偏趁着哀家生病的時候,頻頻提起讓舒兒回來的事情,原來是想逼着哀家關門不見人,也不理事,他也好去遞信給舒兒,騙得舒兒便回來了。”
秋嬷嬷聽得心驚肉跳,皇上對太皇太後一向都是尊敬有加,這次居然為了公主,如此做局。
“不過,既然他敢這麼辦,也就證明,他這個位置,能坐穩了,九五至尊,就是要手段夠狠,”太皇太後說着,“至于舒兒,既然回來了,那便兵來将擋,再怎麼說,哀家絕不會讓她跟衡兒成秦晉之好。”
“那太皇太後的意思,莫不是要為公主擇驸馬?”
“她孝期未過,驸馬還擇不了,但衡兒那邊,立後一事,便得抓緊了。”
芳華宮中,顧曦看着底下的人進進出出收拾着東西,自己心底還惦記着皇祖母那邊的輕雷,隻不過眼下卻還要應付着裴衡。
“望舒這一路可還平安?”
“謝皇上挂念,還算平安。”
裴衡像是聽不出來顧曦話裡的敷衍似的,繼續笑着說話,“那此次烏州之行,望舒心情可好些了?前些日子南邊進貢了許多葡萄,朕讓人留了許多,就等着你回來呢。”
顧曦怔住,皇祖母生病,裴衡竟還在跟自己說什麼葡萄,但對面的人畢竟是皇帝,顧曦再怎麼不滿,也隻是說着,“等皇祖母好了以後,再說這事吧。”
裴衡終于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并不在顧曦心坎上了,抿抿唇,換了個話題,“皇祖母這一次病得重,好幾個太醫圍着,也都看不出病症,待會見了你,肯定會好上許多的。”
“不過,皇祖母究竟是怎麼病的?”顧曦問道,“皇上來信中隻寫是受了風寒後卧床不起,但怎麼會病了如此之久,還不見好呢?”
裴衡嘴角僵了僵,他哪裡會不知道,皇祖母那是裝病,隻是為了不見到他,不用聽他念叨讓望舒回來一事,隻不過皇祖母閉門不出便是他想要的效果,這樣一來,他便能以祖母病重為由,讓望舒從烏州回來了。
而事實證明,他這個方法,确實有效,既瞞住了皇祖母,又瞞住了望舒,一箭雙雕。
手握權力的感覺甚好,裴衡嘴角笑容微漾,又迅速藏下,“說來也都怪朕,那日皇祖母壽辰,朕因着高興,沒有注意,沒有勸着皇祖母,這才讓她老人家吃多了酒,再加上冷風一吹,老人家受不得,便病至如今。”
“去歲這個時候,皇祖母也病過一次,那個時候是楊太醫在她身邊伺候,皇上可有讓楊太醫給皇祖母瞧瞧?”
“那是自然,這些日子也是楊太醫伺候着皇祖母呢。”裴衡說着。
隻不過他心底也有疑惑,按理來說,皇祖母應當是裝病,那些太醫把不出來病症,說是太皇太後年歲大了體虛也是正常,可每次楊太醫卻都像是真的看出來了什麼似的,在自己面前又是說祖母風寒,又是說祖母低熱的,他都信了一兩分。
這偌大的皇宮中,誰都會養着一兩個自己的眼線,皇祖母在宮中多年,這宮中有她的人也是自然,但不管是誰的人,面對着皇上撒謊,應當有幾分慌張才是,那楊太醫卻是有得有鼻子有眼的,半點不害怕自己深究。
聽着楊太醫也在皇祖母跟前伺候,顧曦才稍稍放下心,“那便好。”
裴衡緊緊盯着顧曦,見顧曦沒看他,他眼中的貪婪都快掉出來了。
顧曦原本就長得漂亮,膚如凝脂,眼如秋水,眉如遠山,此時因為憂心皇祖母,一張小臉愁眉不展,但卻别有一番美人憂思的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