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裴衡忽然出聲,“自朕登基以來,你我之間似乎疏遠了許多,你更是離開翎京快一年,我們都好久沒說說話了。”
“皇上說笑了,眼下我們不正是說着呢嗎?”
“你看,你總是喚我皇上。”
“您本就是皇上。”
“可你以前是喚我為衡表哥的呀?”裴衡放低了聲音,“如今怎的喚皇上了呢。”
“以前是以前,現在……跟以前不一樣,望舒自然不敢直喚皇上名諱。”
裴衡:“不,沒什麼不一樣的,不管什麼時候,朕都是你的衡表哥。”
“皇上還是莫為難我了,眼下望舒住在宮中本就是皇祖母垂憐,本就不太合禮制,要惹人非議了,若是直呼皇上名諱,那更要落人口實。”
“你管那些人做什麼,望舒,若是你擔心這事,那朕便去求皇祖母,讓她給我們倆……”
“皇上,”顧曦出聲喝住,“皇祖母正病着,不管有什麼事,我們還是不打攪她的好。”
裴衡眼中閃着不滿,以前他是皇子,望舒便一直躲着他,那個時候,因着父皇還在,皇姑姑還在他什麼也做不了,但眼下這兩人都不在了,他已經是全天底下最高位的人了,難道還能沒有什麼辦法嗎。
于是,他低低笑了聲,“望舒說的是,我們不去打攪皇祖母,畢竟這事不算是大事。”
“皇……”
“望舒還是喚我為衡表哥吧。”裴衡看着她笑,仿佛大有她不這麼叫,自己便去請皇祖母做主的打算。
顧曦心底沒由來地泛起一陣惡心,但擔心皇祖母被打攪,于是隻得出聲喊着,“衡表哥。”
邊上的執書和抱弦看着這一幕,根本不敢出聲。
裴衡聽着,便笑得更開心了,“望舒,這樣才顯得我們親近,如此以來,朕跟你……”
他話沒說完,原本在外面盯着宮人們收拾東西的乘風卻進來了,徑直打斷裴衡的話,“殿下。”
裴衡幾乎是一下子怒瞪向乘風,顧曦心底知曉乘風不是這麼魯莽的人,他這麼做,肯定是知道自己眼下正被煩着,進來替自己解圍的。
但她擔心乘風被罰,正想自己先開口訓斥,便聽見乘風說道:“殿下恕罪,屬下看守不利,您最喜歡的那個花瓶,方才被人打碎了。”
顧曦眨眨眼睛,她哪裡有什麼最喜歡的花瓶?
但也隻是一瞬間,她便明白了乘風的用意,頓時站了起來,怒氣沖沖,“你說什麼?”
“外邊有幾位屬下不認識的宮人,說是來幫公主收拾行李的,屬下原想着宮中的人應當心中有度,對公主的東西自然會上心,但一個不注意,竟然他們打碎了。”
顧曦聽着,徑直走了出去,執書和抱弦也緊跟上去。
裴衡坐在那,見狀也不好發作,也跟了出去。
到了殿門口,果然是一地碎瓷片。
顧曦看着跪着的幾人,卻都是生面孔,不是芳華宮中原本伺候的人。
她正生疑,乘風便靠了過來,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這幾人是裴衡派來準備伺候您的。”
顧曦聽完,瞪圓了眼睛,不是因為裴衡給她派人,而是因為,裴衡就在這宮中,但乘風居然就這麼直呼他的名字。
沒有半點的害怕。
顧曦不禁想起來乘風剛進自己殿中時候的桀骜,忽然有點想笑,但是被自己硬生生憋住了。
裴衡趕了上來,見那地上跪着的是自己派來的人,一時之間臉上挂不住,隻是道:“望舒,不過是個花瓶,這宮中什麼花瓶沒有,回頭朕讓人送十個更好看的過來。”
若是方才乘風沒說那句話,顧曦可能就随便拒絕了,再找個理由說自己乏了想歇息,但若是如此,那裴衡肯定會放過底下的這些人,并順理成章讓他們留在自己宮中。
一想到自己住的地方留有裴衡的人,顧曦就感覺一陣惡心。
想了想,她歎了口氣。
果然,裴衡緊接着問道:“望舒何故歎氣?”
“這個花瓶,其實與我很有緣。”
“我在烏州的時候覺着無趣,常常上街遊玩,有次遇着了一個雲遊的和尚,那人也是奇妙,竟算出來我那段時間處于人生悲痛之時,又說我福薄,讓我買一個器皿,好好護着,能聚福,這個花瓶便是那個時候買的,沒想到啊,就這麼碎了。”
這話一出,裴衡原本那輕飄飄算了的語氣便也沒有了,頓時大怒,“朕讓你們來,是準備讓你們伺候公主的,你們倒好,一來便碎了東西,來人,若下去,各杖五十闆子。”
跪着的幾人連連求饒,顧曦卻疑道:“這是皇……衡表哥的人?”
裴衡被這一聲衡表哥喊得舒心,“是啊,你剛回來,朕便想着……”
“既然是表哥派過來的,也是一番心意,總不好讓他們受如此懲罰,”顧曦打斷他的話,“不如就找個看不見的地方讓他們去伺候,不要打打殺殺了,也算是為我這碎了的聚福補上一點陰德。”
顧曦這麼說,裴衡哪裡有不應的,揮手就讓人去辦。
而後她又趕在裴衡說話之前,開口,“表哥,方才我也說了,眼下我住在宮中已是皇祖母垂憐,若是宮中伺候的人太多,越了禮制,豈不是要讓人覺得我是恃寵而驕,若是以後再有什麼事情需要服人,就算我父親軍功再厚,母親身份再高,那也難以說服别人了,是不是?”
乘風站在一邊,聽着這話,目光下意識朝着顧曦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