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陵中，丹兆對顧曦說了，還有一人猜測出來，連枝嬷嬷的死不是自盡。

“猜出來的？”顧曦皺緊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奴婢不知道，隻是那日夜間，我害怕，睡不着，就說到了連嬷嬷一事，便聽得春雨說，連嬷嬷不一定是上吊自盡的，奴婢一驚，趕忙追問了幾句，原以為是她也瞧見了，但卻聽見春雨說道，那夜長公主殁後，連枝嬷嬷曾臉色劇變，并低聲呢喃，說自己說不定死期将近，讓那夜院子裡伺候的人都閉緊嘴巴。”

顧曦：“那日你在院子裡伺候嗎？”

“原是在的，但因着長公主難産，一時之間忙得人仰馬翻的，我也被派出去燒水，也不知道院子裡究竟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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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宮中，顧曦一進到殿内，瞬間便卸了力氣，早間在其他人面前的莊嚴和端莊全都消失不見，幸好執書上前扶住，才沒有倒下。

“公主……。”執書擔心。

顧曦沒動，也沒說要去歇着，就由着執書扶着她，站在原地，片刻之後，她喃喃開口，“執書，你說，母親的死，是意外嗎？”

執書和抱弦飛快地對視了一眼，她心思轉得快，在今天聽到丹兆的一番話之後，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心裡像是繃着一跟弦，就擔心公主因此倒下，而抱弦顯然還沒轉過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卻被執書搖搖頭，制止了。

“公主，長公主如果還在，不會想看見您為她如此這般傷神的。”

“可是……可是母親的死……”

顧曦閉了閉眼睛，而後找回一點力氣，“今天的事情，你們必須藏在心底，對誰都不能透露。”

兩人應了聲是，執書想了想，道：“公主，太皇太後那邊也不能說嗎？”

“不說，”顧曦說着，“此前皇祖母因為父親母親一事還病了一場，也是因為病了，才緊急召回太醫，緻使母親病重，眼下這事有蹊跷，不能讓皇祖母知道，若是讓皇祖母知道了，難免又讓皇祖母病一場。”

聽到這裡，兩人皆是應聲道是。

經過今日這一出，顧曦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洗了把臉便睡下了。

乘風回來的時候，顧曦已經睡下了。

執書原本是想把他攔在殿外的，但乘風卻執着，“殿下定然沒有說着。”

執書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覺得乘風說的其實有理，手一松，就讓他溜了進去。

殿中，床帳已經放下，乘風看了一眼那床，目光又落到了桌上的糕點，心下一轉，便知道了，定是顧曦沒心思吃飯，執書幾人又怕她餓着，所以才在桌上留着吃食。

乘風頓了頓，往前走了幾步，堪堪停在離床前還有幾步的位置，出聲，“殿下。”

幾乎是下一瞬間，床幔裡就傳來了響動，随後，蔥白一般的手指從床裡伸出來，撥開床幔，“乘風。”

她果真是睡不着的。

“殿下，我已經按照您說的，跟陸姑娘說清楚了，”乘風拱手，“她說，等她查探清楚，便進宮來看您。”

顧曦手還保持着擡手掀簾的動作，不知道心底想着什麼。

乘風看着那手，思考片刻後，還是上前，把那床幔往上掀起，挂在鈎子上。

顧曦的手得了閑，便放下了。

“乘風，你說……能查到嗎？”

乘風就站在床邊，借着溶溶月光，看着床上的人，他知道她心中煩悶、難受，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說不出來安慰的話，更甚者，他還想火上澆油一般，把今日發生這事抽絲剝繭地剖開在顧曦面前。

隻不過，這個想法還是暫時地被他壓了下來。

“殿下，雁過留聲，想找定然能找到的。”

顧曦坐在床上，兩眼無神，一張皙白的小臉上，心事重重。

她又問：“乘風，你有過這樣的感覺嗎？”

“什麼感覺？”

“我有些怕，”顧曦說道，“其實去年的時候，我就有些猜疑，為什麼母親難産一事會這麼突然，為什麼我又會忽然被困在驿站之内，可如今一看，兩件事好像都是背後有人推着走的。”

“殿下，您要聽真話嗎？”乘風看她。

顧曦聞言擡頭，“什麼真話？”

她等着乘風開口，但乘風卻轉身走向桌邊，端過一盤什麼東西走回來，“殿下，我聽執書她們說，您今晚什麼都沒吃，你吃一些，墊墊肚子，我就跟您說。”

縱使方才還憂心忡忡的，但此時顧曦還是沒忍住翹了一下嘴角，“你倒是做起我的主來了。”

“殿下，要查驿站一事也好，查将軍府的事情也好，這兩樁事情，不是為您自己，就是為了殿下母親，但無論是為了誰，您不能讓自己先倒下，您要是倒下了，這事情背後的始作俑者就要開心得睡不着覺了。”

乘風說着，從盤子裡捏起來一塊桃花酥，遞到顧曦面前，“殿下。”

顧曦頓了頓，接了過去，“你說的對。”

她咬了一口，吞下，看着還站着的乘風，道：“去拿個椅子過來坐下吧。”

乘風沒走開，隻是順勢坐到地上。

“你……”

“我這般坐着，殿下看我也方便些，不必仰着頭，”他頓了頓，“況且，我可不敢保證，我待會說完了話，殿下還會願意讓我在這裡坐着。”

顧曦被說得無言以對，她這樣自上而下地看着乘風，倒确實是方便的，隻是，“你坐地上不冷嗎？還有，你要說什麼話？”

“殿下把糕點盡吃完吧，吃完，我便說。”

顧曦還真是被逼無奈了，幹脆三下兩除二地把桃花酥盡然吃完，“這下你可以說了？”

少年郎盤腿坐下床邊地上，姑娘端坐在床上，一頭青絲沒有任何珠钗點綴，任由發絲垂下，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衣裳，領口微微敞開，露出脖頸下一抹白皙的肌膚，如同月光照在初雪上。

從乘風往上看的角度，便明晃晃的瞧見顧曦如羽扇一般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像隻蝴蝶，撲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