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勤政殿，裴衡正埋頭在案牍中，仿佛不知自己來了一般。

但顧曦卻看見了他微亂的衣領，心中發笑，那翠美人哪裡是來送糕點。

想到這裡，顧曦已經明白了半分，剛剛那翠美人在殿外對着自己皮裡陽秋的，想來就是因為裴衡聽見自己來了，而把她趕了出去的緣故。

隻是這裴衡，還非要在自己面前擺出一副正經的模樣。

她輕咳一聲，“衡表哥。”

裴衡就真的如同剛知道她來了一般，擡起頭，臉上一片驚喜，“望舒，你怎麼來了？”

顧曦在此時樂意恭維他，便道：“想來表哥操心國事，沒注意到我也是正常的。”

顧曦說着，把糕點從抱弦手中接過，放到裴衡面前。

裴衡倒也不傻，他是當事人，最是知道顧曦對他的态度，今日反常，顧曦不僅主動來找他，還是到勤政殿來找他，想來一定是有事的。

“這玫瑰酥倒是朕最喜愛的，”裴衡說着，便拿起一塊放進嘴裡，“望舒今日來此所謂何事？”

“原是皇祖母讓我過來瞧瞧表哥的。”

裴衡眼睛亮了一亮，“皇祖母讓你過來的？”

顧曦微一蹙眉，想到自己眼下是面對着誰，縱然心底有疑，但還是迅速恢複平常，點點頭，絲毫不虛心地“嗯”了一聲，“我原本覺着，這個時間來找表哥，或許有些打攪，但想了想，還是來了。”

從顧曦家中他出事開始，太皇太後面對顧曦和裴衡一事便換了态度，這是裴衡一直苦惱的，但眼下聽見皇祖母讓顧曦主動來找自己，想來莫不是皇祖母回心轉意了，裴衡一陣欣喜，玫瑰酥在他手裡立即消失了一大半，“那是什麼讓望舒表妹覺得不打擾了呢？”

顧曦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一般道：“之前叫表哥知道了我在溪州遇到山匪一事，這幾日我聽聞衡表哥讓征表哥親自上山剿匪？”

裴衡手中捏着的剩下的半塊玫瑰酥立刻吃不下了，他垂下手，半真半假地笑道：“表妹莫不是覺得朕這麼做不妥？”

顧曦：“表哥說笑了，您貴為天子，自然是怎麼做都是對的。”

裴衡像是得了安撫，聞言笑笑，把剩下的半塊玫瑰酥消滅了。

顧曦繼續道：“隻是表哥與征表哥總是手足，剿匪一事兇險，望舒想着，衡表哥總得替征表哥想着些吧。”

裴衡面上繼續笑着，隻是那笑不達眼底，“望舒向來不喜歡管這些閑事，今日怎麼忽然提起？”

“征表哥于我有恩，我也不好叫他因為我，卻以身涉險。”

“以身涉險？不過是上山剿匪，怎麼就涉險了，”裴衡像是聽不進去話，打定主意不接顧曦的話。

“衡表哥比我聰明，定是知道上山剿匪猶如入狼虎窩的，征表哥此前到底是在翎京養尊處優……”

顧曦沒把話說完，隻是裴衡到底也聽懂了。

“此前，望舒表妹與皇兄并不熟悉，沒成想去了一趟烏州，倒是知心起來了。”

顧曦心底發笑，自己隻是為裴征說了兩句話，就被說成知心了，但她今天是故意來讓裴衡誤會的，聞言便道：“知心說不上，隻是到底不好讓衡表哥專門為了我，便讓征表哥親自上山呢。”

裴衡一頓，他當日下這道聖旨的時候，宰相王守潤便說過此事不妥，毅王剛到封地不久，便讓他上山剿匪，說得不好聽些，像是容不得親兄弟。

當時裴衡一時氣頭上，便把王守潤給怼了回去，隻是後來想想，也知道自己這事做得不妥，此時聽見顧曦的話，松了松神色，便道：“望舒覺得不好，是怎麼樣的不好？”

“一來，衡表哥專門為了我動怒，知道的是我們自幼感情深厚，不知道的是以為表哥和征表哥感情不好呢，二來則是我方才說的，叫别人知道了，還以為是兩位表哥不和呢。”

顧曦這話聽着順耳，裴衡幾乎是消了氣，手裡又出現了一塊玫瑰酥，“聖旨已經下了，朕不好收回，依望舒的意思，該怎麼辦？”

顧曦聞言，像是絲毫不知情一般，啊了一聲，“竟然是這樣。”

裴衡也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自顧自地吃着酥餅，反正他已經松了口，最後就算什麼都沒改變，在顧曦面前說起來，自己也是給她面子的。

顧曦是揣着主意來的，隻頓了一頓，又道：“不如我給表哥出個主意？”

她嘴角輕輕勾起，眉眼帶笑，裴衡一下子便看呆了，顧曦什麼時候對她這麼好臉色過，瞬間玫瑰酥也不吃了，站起身就要走到顧曦身邊。

顧曦這才發覺自己用力過度，嘴角的笑容立即淡了幾分，裴衡見狀，還以為顧曦還害羞，不贊成他在勤政殿中靠近她，于是便重新坐了下去，“既然如此，望舒便說與朕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