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雖不主動提起紀書勤,但若是陸姑娘在您面前提起,您也從不避諱,且談到許多趣事,也會想到你們幼年之時發生的事,當日您剛回到翎京,親自來了陸府送禮,執書問您,等事情完了,是不是也要往紀府去一趟,您猶豫了一會才搖頭,我能看得出來,您是想去的,隻不過是擔心紀府受累。”
顧曦沒想到,乘風光是靠自己的一個表情就能想到自己擔心紀府受累一事,隻是,“紀家,跟我父親相交甚好,有軍功在身,更有一個爵位,有何害怕受連累的?”
“殿下,您方才讓紀書勤别跟着您過來的時候,不也說了嗎,不想讓他受累。”
顧曦問這話,原本也隻是為了為難一下乘風,沒想到他偏偏不說明白,卻還拿了自己的話來回怼。
“至于第二個問題,”乘風頓了頓,“從剛才進前院時遇到那個姑娘時候,聽完她的話,殿下便很不開心了,而殿下不開心,卻是因為那些人說話很不順着您。”
顧曦訝然,震驚地看向乘風。
“隻是,如果那些人說話,很順着您的話,想必您也不會很開心。”
這下顧曦臉上更震驚了,畢竟,就連執書都不一定能看出來,自己方才面對常清婉的嘲諷和王淑雲的試探時,那無奈的情緒。
“這世界上,讓人兩難的事情很多,更何況下像殿下方才遇到的事情,無論那位姑娘如何說話,對殿下來說,都是一根刺,所以,我能做的,便是在這種不必為難的事情上,順着殿下的話做。”
顧曦隻覺得他這一句句的話說到自己的心坎上,而後,看向乘風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信任,一直筆直挺着的腰也像是松懈下來,整個人放松了片刻。
“乘風,你知道她在針對我,但你知道為什麼嗎?”
“請公主賜教、”
“她覺得,我占了她的位置,或者是占了她好友的位置,方才那位王淑雲王姑娘,是當今宰相的嫡女。”
乘風眨了眨眼睛,懂了。
顧曦如今住在宮中,裴衡對她的心思絲毫不藏,而他登基以來,後位空懸,多少人都在盯着那個位置,宰相之女,身份也足以高貴,也足以坐上那個位置了,但裴衡的目光卻都留在顧曦身上,不管今日常清婉對于顧曦的敵意是因為她自己,還是替王淑雲打抱不平,能知道的是,如今顧曦在翎京一衆未嫁女子的眼中,已然是一個礙眼的存在了。
乘風原本雙腿岔開,雙手搭在膝蓋上坐着,但此時,看着顧曦輕笑的臉,卻坐不住,微微側過身。
“殿下,上次您說,您不想待在皇宮,那麼,您想怎麼做?”
顧曦被乘風問得一愣,“什麼?”
“您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所以您自然不會任由自己被困在那裡。”
顧曦看着乘風認真的眼睛,忽然生出一種,但凡自己此時能說出來一個計劃,他都會毫不猶豫替自己執行的想法,但可惜的是,她沒想計劃,且就算她有計劃,她現在也跑不掉。
“我……自然不會。”顧曦收回目光。
“殿下,”乘風起身,走到顧曦身邊,“無論您如何打算,我都會在您身邊的。”
兩人一站一坐,顧曦的目光很容易便落到了乘風的手上,道:“以後若是有人再打你,記得還手,紀書勤是我好友,但他身邊的小厮不是。”
對于今日紀書勤如此使喚小厮用武力解決事情,而且還真是為了闖進院子一事,顧曦心中其實是有疑惑的,何時書勤也變得這麼魯莽了。
乘風眼中閃過一次驚訝,顯然是沒想到這個時候,顧曦竟然還能想到自己的差點挨打。
而顧曦的目光依舊落在那手上,她想,自己也确實不能坐以待斃,書勤以往都極為有禮的人,今日都能變了性情,那裴衡呢,萬一哪日他也不再裝模作樣,自己該怎麼辦,皇祖母……皇祖母能保住自己嗎?她會保住自己嗎,更何況,距離裴衡登基已經一年,當時他承諾的,是在登基兩年後冊封皇後。
前院,衆人剛要移步梅園,便有人來報,長平公主到了。
剛離開了一個康甯公主,又來一個長平公主,大家都難免又提起一口氣,幸好的是,先帝在時,這位長平公主便不見得有多受寵,如今面對她,屋内的夫人姑娘也不像面對顧曦那般小心翼翼。
裴竺受了衆人的拜見,便盈盈一笑,“看來本宮來得正好,正是賞梅的時間。”
陸夫人上前,“公主來得準,我們正要去梅園呢。”
“公主請。”
陸夫人和張夫人兩人迎着裴竺,身後帶着衆人,便往梅園去了。
裴竺在轉身之後,目光落在紀書勤身上,見他有些心不在焉,心中很不是滋味,但礙着在衆人面前,她隻得藏起臉上情緒,跟着陸夫人走了。
陸玉窈跟在母親後面,轉頭悄聲吩咐自己的婢女,“你去後面告訴阿曦,快開席了,等大家落座後,你帶她過來。”
她知道顧曦離開是因為不想在屋裡聽着大家把話題往她身上引,這才出去躲清靜去了。
婢女應聲去了,陸玉窈轉回頭,便忽然瞧見自己身邊,張放愚正看着自己偷笑。
看着這個今日這場宴席的真正起因,陸玉窈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目光,但想到宴席的目的,便又回過頭,“你笑什麼?”
“陸姑娘與公主,真是交情深厚。”
這是在誇贊自己,還是在諷刺自己替阿曦暗度陳倉?
陸玉窈跟張放愚接觸甚少,一時間也有些不明白,但她不是因為不明白就胡亂猜測下決定的人,思索了一會,便問道:“那以小張大人看來,如何?”
“朋友有難,兩脅插刀,是正直之人所為。”
陸玉窈盯着他看了片刻,直到張放愚出聲,“姑娘,看路。”
陸玉窈這才回過神,收回目光看向前面,才發現前方正是要拐進一道月洞門,若是自己不看路,說不定要撞到牆上。
她定了定心神,“多謝。”
張放愚隻是道:“叫小張大人,太客氣了些,姑娘若不嫌棄,便稱我放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