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曦一起身就知道了秀春打探一事,她用了早膳,梳洗之後,便往慈甯宮走。
與其等着人去遞消息,不如自己先打破這個局。
“舒兒來給皇祖母請安。”
太皇太後一聽就覺得不對,“怎麼聽着像是病了?”
“夜裡風大,”顧曦吸了吸鼻子,“許是窗戶沒關嚴,昨夜凍着了,皇祖母不必擔憂。”
“你的身子這幾年都不大好,雨一大就病,這可不行。”太皇太後把她拉了過去,上下看着,也似乎是想要看出什麼不對。
顧曦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不知道怎麼的,這幾日确實是有些頭暈,所以想來求皇祖母一件事。”
“舒兒什麼時候對着哀家也這般吞吞吐吐了,有事邊說吧。”
“不敢瞞着皇祖母,實則是這幾日舒兒夜間時常夢見在府裡住的日子,想來或許是天神在上,覺得我自父母去後,不曾顧家,不在家中照料幾日,所以才懲罰于我,這才想要來求皇祖母,能不能讓舒兒回家去住幾日。”
太皇太後眯了眯眼睛,“舒兒想回去住?”
“嗯,皇祖母,舒兒想家了,”說着,顧曦便往太皇太後懷裡一縮,孩子一般說道,“不如我去求求皇上,讓他把皇祖母借我兩日,皇祖母跟我一起去公主府住幾日。”
她這話瞬間把太皇太後逗笑了,“這話要讓别人聽見,該讓别人覺得我們大昭的公主都是小孩了,不懂事。”
顧曦便嘟喃着,“這裡又沒有别人。”
“皇祖母,舒兒是真的想回去住幾日,可又舍不得您。”
“好孩子,”太皇太後心軟下來,“哀家畢竟是太皇太後,若是随便出宮去,不妥當,可你既然想家,便回去吧,順便料理一下府中事務,往後住過去也得心應手些。”
目的達到,顧曦嘴角微微揚了揚。
等顧曦走後,秋嬷嬷上前問道:“太皇太後真的放心讓公主回府去。”
“長公主府畢竟也是皇家的府宅,屆時哀家為了舒兒的周全,多派幾個人看着,不是難事,況且舒兒體弱,出事之時年幼,哀家并不疑心她,”太皇太後說着,“眼下讓她出宮反倒是好事。”
面上是止不住的謀劃。
顧曦要離宮住進長公主府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酉時,裴衡便到了芳華宮,說了一堆話,但顧曦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裴衡的态度變了,很微妙的,有一種和平常不一樣的高高在上。
倒也不是顧曦把自己在裴衡心中的地位定得有多高,但按照以往裴衡的性子,若是知道皇祖母出言願意讓自己搬離皇宮,他大概是要來跟自己暗示一番被棒打鴛鴦的,但今日卻沒有,甚至話裡話外的意思卻是,你我雖有緣,但沒什麼分,不過以後說不定還是有機會。
顧曦眯了眯眼,裴衡知道什麼了,或者是,有人跟他說了什,而說的這件事,一定不僅僅隻是關于自己,甚至有可能是關于父親的,這才讓裴衡對自己的态度變了。
顧曦面上不顯,隻是笑笑,對着咳嗽不停的裴衡勸道:“表哥日夜操勞國事,還是要多保重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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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陸玉窈和顧曦二人坐在以往兩人常待着的園子裡,因為剛下過雨,周圍的氣息芬芳。
四周有乘風和陸玉窈帶過來的人守着,兩人并不擔心。
“陸伯伯有什麼思緒嗎?”
陸玉窈搖搖頭,“并無,近來父親并不好。”
擅于征戰沙場的将軍,此時卻被困翎京,甚至是有被故意忽視的可能,怎麼會好呢。
兩人還想說什麼,園子的月洞門邊卻有個人影要往裡闖,被乘風攔住。
顧曦看過去,卻是紀書勤,她輕輕對乘風點了點頭,于是乘風松開手,紀書勤便進來了。
他一走進,顧陸二人便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顧曦不好多說,隻是笑笑,陸玉窈便道:“你怎麼大白天的喝酒呢。”
紀書勤有些搖晃,最後卸了力氣一樣,在兩人對面的石椅坐下,就要開口,卻被顧曦搶了先,“紀伯伯即将要出行,你不多在家陪陪他麼。”
“望舒,我知道你出宮……”
“我們以前時常在這園子裡嬉戲,想起來恍若昨日,”顧曦笑了笑,打斷他的話,“不過如今我們既已成人,知事懂事,也是好事。”
顧曦招手喊來執書,“母親曾經在府中釀了果酒,你去尋一壇來,我和阿窈慶祝書勤。”
執書轉身去找,紀書勤原本就有些醉,聞言問道:“慶祝什麼?”
“你與皇姐好事将近,自然是慶祝你成家立業了。”顧曦說着。
她的每一句話,都在清醒地告誡紀書勤,時事已成,不管怎樣,也該知事懂事,不要因為一己之心,毀了紀家。
紀書勤看着顧曦,忽然就笑了一聲,“我早該知道的。”
“書勤,你我自幼一起長大,你應當知道我的。”
紀書勤卻忽然站起來,吼道:“我當然知道,若是沒有發生意外,那麼你的婚事,自然是要聽從長公主和大将軍的意願,這是你對長公主的孝心,但是現在,她們都不在了,為什麼……!”
“紀書勤,你喝醉了。”陸玉窈喝道,緊皺着眉。
紀書勤頓住,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才慌慌張張地想要靠近,卻被顧曦的眼神釘在了原地,那個眼神,如冰一樣,死死盯着他。
片刻,顧曦才散了那股冰色,“我就當你是喝醉了亂說話的。”
“我不是故意的,望舒。”紀書勤說道,他自然知道長公主夫婦二人在顧曦心中的重量,但如今自己的這番話,簡直是冒犯,就說酒後之言即是人心中真心言語,那此話一出,自己在顧曦面前,是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紀書勤頹然地重新坐下,“我知道了。”
他閉了閉眼睛,心道,原本就是沒有機會了。
執書拿了酒回來,給三人倒上。
顧曦端起杯子,“不管怎麼樣,你我三人,都是至交好友。”
紀書勤跟她碰了碰,一飲而盡,“好。”
不鹹不淡地說了幾句話,顧曦才道:“紀伯伯出行在即,還要你幫忙傳個話,就說我祝他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