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雨說來就來，寝殿中隻剩下一盞飄搖的油燈，乘風看着已經睡過去的顧曦，還是沒忍住，俯下.身去看她。

因為哭過，所以就算眼下已經睡着，顧曦白皙的眼皮子下還是紅彤彤的一片，鼻頭也沾着一絲粉，但就是在這種最惹人憐愛的時候，顧曦蹙着的眉頭裡卻夾着一絲堅定，乘風知道那是她做下的決定。

油燈飄晃，殿中的光影重重疊疊，乘風幾乎是毫無猶豫地，一點一點地靠近了顧曦的臉龐，最後停在隻有一個拳頭距離的位置。

他心中止不住的翻湧，但凡自己當年有她的一半毅力，伸手掐死了那人，都不至于到被人禁锢的地步。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顧曦，眼中情緒起伏。

顧曦就是原野上皎潔無暇的月亮，高懸在上，隻能遠看、崇敬，不能觸摸，但與此同時，她還是他心中的月亮。

乘風看着她蹙着的眉頭，自己的眉毛也緊皺起來。

她不開心，不歡樂，她也被禁锢了，禁锢在皇宮中。

乘風心中有一個聲音呐喊着，把她帶回去，關在自己的領地裡，永遠不要讓人傷害到她。

他這樣想着，眼底的陰鹜逐漸聚集，但就在殿外大雨狂落的聲響下，他忽然醒了過來，他這樣的心思，跟那個人有什麼區别。

可是很快，他又淺淺了哈了一聲，像是笑。

自己原本就留着他的血，跟他有一樣卑鄙下作的手段，那難道不是很正常。

他每天看着在這個宮中郁郁不樂的顧曦，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抓緊了，生疼。

“怎麼辦公主？我好想把你帶走啊。”

乘風低聲呢喃，而後又迅速在心底反駁了自己，不行，她會不高興。

眼底的陰鹜褪下一些，乘風的目光從顧曦的眉毛往下，最後停在她那朱紅的唇上。

她的唇，今夜看起來莫名的紅。

乘風緩緩擡起手，指尖就要觸碰到顧曦的唇，卻忽然停下，“公主，您知道了，會生氣嗎？”

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指尖繼續往前，最後指背輕輕停在了顧曦唇上。

軟的。

乘風興奮地差點顫抖起來，但是很快，他眼中的陰鹜和内心的竊喜全數消散，因為有些不對勁，顧曦的鼻息很燙，而她的唇，不止軟，也很燙。

手指迅速離開她唇，覆上顧曦的額頭，發燙。

顧曦發熱了。

乘風幾乎是瞬間就站直起來，準備去殿中取來一早就備好的毛巾。

但他堪堪站起來，床上的人就有了動靜，顧曦伸手拉住他，“乘風……”。

說罷，顧曦拉着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

乘風隐隐知道原因，因為自己身上很涼，如冰塊一樣的手在此時成了顧曦最好的解藥。

乘風擔心燒壞了，于是另一隻手壓在床沿，哄她，“殿下，您發熱了，放了我的手，我去給您拿毛巾，好麼？”

顧曦眼睛睜開一條縫，露出一絲疑惑的光亮，似乎是在消化他的話，片刻後，她搖搖頭，“不好。”

“殿下，不去取毛巾，不去傳太醫，您可要受罪了。”

“不要……藥，要你。”顧曦迷糊着。

乘風在聽完她這句話之後，體内瞬間是叫嚣起來，他又往下俯了俯身，“殿下說的是真心話嗎？”

顧曦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沒回應，隻是抓着乘風的手，在自己臉上蹭了蹭，“好涼快。”

手掌心緊緊貼着那自己沒日沒夜盯着的白皙臉龐，乘風看着貼在一起的地方，目光根本無法移開。

但他心底也知道，若是不趕緊拿了帕子來敷上，隻靠自己的手，也是無濟于事的。

隻是乘風剛剛稍微用力想要扯出手，顧曦的眉毛便皺得更厲害了，甚至睜開眼睛，一汪水一樣地看着乘風。

乘風瞬間不動了，像個木偶一樣，由着顧曦抓着手。

但是很快手掌心的涼意就被顧曦汲取完了，她抓着乘風的手搖了一搖，“不涼了。”

乘風轉頭看了一眼殿中的銅盆，若是去裡邊拿浸了涼水的帕子來敷上，想來跟另一個方法也是一樣的。

他頓了頓，看向還抓着手一臉疑惑向自己尋求幫助的顧曦，咽了咽喉嚨，輕聲詢問，“有涼的地方，公主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