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州最大的宅院,當屬金鄉縣主府。
朱砂不停催促羅刹趕路,總算趕在王銜之抵達前一日。以太一道弟子的身份,走進金碧輝煌的金鄉縣主府。
羅刹乖乖跟在朱砂身後,一路聞金銀之氣,頓覺神清氣爽。
在宅子中走了許久,前面為兩人引路的下人停在一間書房外:“大王,太一道的弟子到了。”
話音剛落,書房的門被人從内大力打開。
一個神色滄桑,皺紋隐隐的魁梧男子大步走出:“人在何處?”
朱砂恭敬行禮:“太一道玄機拜見大王。”
羅刹學着朱砂的樣子,大聲吼道:“汴州羅二郎拜見大王。”
這句話中氣十足,震耳欲聾。
三步之隔的李飚面露欣賞之意:“不錯,一看就是學武之人。”
朱砂趕忙上前谄媚道:“大王,他是破案捉鬼的高手。此案交給我們,你大可放心。小娘子的屍身在何處,可否讓我們先去瞧瞧?”
李飚喚來一個武将:“你帶他們去。”
李解憂的屍身,安放在金鄉縣主府的地室中。
李飚雄踞歧州多年,權勢滔天,無人敢得罪。
早在李解憂死亡當日,他便命手下強征全城的冰塊,在地室中造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墓室。
冰山層層壘起,滿地金銀玉石。
剛滿十歲的李解憂,靜靜躺在冰棺中,額頭上的傷口深可見骨。
羅刹繞着李解憂的屍身來回走了兩圈:“沒有鬼炁。”
地室中冷得發抖,朱砂走出地室,向外面等候的武将打聽起來龍去脈:“小娘子額頭有傷,大王為何斷定是惡鬼所為?”
武将:“因為小娘子在死前半月,曾親眼見到惡鬼。”
朱砂:“不過,我聽市井傳言。這個所謂的女鬼,好似更像是……”
“瘋子”二字還未脫口,羅刹打斷兩人的交談:“衆人皆悲她獨喜。小娘子看到的,應該是喜氣鬼。”
武将肅然起敬,激動地帶着兩人去找李飚。
這回,朱砂沾了羅刹的光,被李飚親自請進書房,好茶伺候。
書房中,李飚拍着羅刹的肩膀,大贊後生可畏:“本王找了不少人,無一人知曉此鬼的來曆。隻有你,僅憑三言兩語便斷定此鬼,是什麼鬼來着?”
“喜氣鬼。”
“對,喜氣鬼!”
李飚一掌拍到桌案上,桌案應聲斷成兩截:“本王福薄,僅一女平安長大。此鬼害死我兒拼死生下的小娘子,害我兒痛心入骨,當誅!來人,即刻派一隊人馬随羅二郎去捉鬼!”
羅刹一聽這話,慌忙起身阻止:“大王,捉鬼一事無需人多,我與娘子玄機二人便可。”
“好好好。來人,帶二郎夫婦去上房安寝。”
金鄉縣主府的前廳與廂房之間,回廊環繞。
從書房出,入中段回廊,經此再至廂房。
長長一截路,朱砂慢慢在走:“娘子?羅刹,你倒會占便宜。”
羅刹低頭心虛應她:“我們在汴州拜過天地,又見過阿耶阿娘,本就是夫婦。”
朱砂側身瞪了他一眼:“我從來不吃回頭草。”
“萬一他死纏爛打呢?”
早在幾日前,羅刹從砻金口中打聽到:王銜之便是玄澤,也是朱砂的第一個相好。
此人是長安四公子之一,其父是當朝太師,貴不可及。
一路上,羅刹不時提起王銜之。朱砂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明擺着心中有鬼。
為防兩人舊情複燃,他不停趕路。好歹搶先一步,與朱砂同處一室。
他就不信這王銜之是個刨牆角的無恥之徒,明知朱砂有郎君在側,還敢與她眉來眼去。
聽完他的分析,朱砂滿面無語:“他……算了,你明日見到他便懂了。”
“懂什麼?”
“懂你為什麼是個傻子。”
羅刹初見王銜之,是在金鄉縣主府的紅漆大門前。
此人一副面容憔悴的世家公子模樣。
見到朱砂的一瞬,他眼神閃躲,快步離開。
朱砂聳肩攤手:“如何?”
羅刹回頭盯着王銜之畏首畏尾的樣子,點評道:“你從前的确眼瞎。”
端木岌是個小人,王銜之瞧着是個膽小鬼。
也就蕭律,勉勉強強算個人吧。
喜氣鬼一族,由生前猝死的倒黴人所變。
他們吸食死人的喪氣修煉,時常身着紅衣滿面春風,獨自出現在葬禮之上。
喜氣鬼,喜氣鬼。
聽着喜氣洋洋,實則看到他們的人,必死無疑。
引出喜氣鬼,最快的法子是辦一場喪事。
朱砂一聽這話,趕忙停下:“此話,你千萬不要與晉王提。”
羅刹不明所以:“為何?”
他今日外出,便是打算在歧州找找去世之人。
若能找到一個,賞金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收入囊中。
朱砂歎氣,羅刹在山中千年,不谙世事,自然不知“權勢”這二字的厲害。
若是一時半會找不到亡者,晉王有的是手段逼迫無辜百姓暴斃而亡。
保管羅刹三更提,四更有人死,五更就出殡。
眼見羅刹摩拳擦掌,朱砂開口勸阻:“暴斃的亡者不好找,你再想想旁的法子。”
喜氣鬼,除了出現在喪事之地,便是陽氣不足的寡陽之地。
不過,尋找寡陽之地,需要會望氣術。
“大勢鬼一族隻聞得出金銀所在。”羅刹為難地看着朱砂,“我不會望氣術。”
朱砂低頭看着自己的一身假行頭,也為難地攤手:“太一道教了,我嫌來錢慢,沒學。”
她倒是知曉一個人會望氣術。
但是身側的男子一旦吃醋,磨磨唧唧最是煩人。
為了耳根子的清淨,朱砂道:“那先找找暴斃的亡者吧。”
兩人沿着歧州的城東打聽到城北,又從城西走到城南。
别說暴斃之人,連死人都找不到一個。
“要不我去學學望氣術?”兩人坐在茶肆歇氣,羅刹抱着手倚在窗邊,“阿耶常誇我聰明上進,沒準我三兩日便能學會此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