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五仰躺在浴桶裡,兩手撩一捧熱水往脖子上潑,整個人都舒坦不少。
“順利!那邊情況不算好,大老虎就有三四十隻,還好發現得早,要不等明年春上,它們又繁衍生息,隻怕越來越難根除。好在那邊地勢對咱們有利,我們大緻趟了一遍,咱們之前那主意可行,連軍中的斥候都說好。”
“那就好。”江銜月的心提起又落下。
她舀了一瓢水把鐘五頭發打濕,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過來的時候,爹娘那院裡還有光嗎?我得過去跟他們說一聲你,你沒回來,他們這幾日也一直挂心着。”
鐘五拉住她,“不用去。我剛經過的時候跟爹娘和大哥他們都打過招呼,路上碰見李大伯,也讓他幫忙給四哥捎信兒。”
江銜月放下心,淋着水給他洗好頭發,又拿着絲瓜瓤打算給他擦背。
鐘五拽住她的手,拿過絲瓜瓤放到一邊,又将她的手放到自己太陽穴上,“幫我揉揉。”
江銜月往水底下瞥瞥,“沒受傷吧。”手指輕柔地按捏着。
鐘五失笑,“合着剛才你都沒看我啊。”
江銜月剛拿着蠟燭把這屋裡的油燈點亮,他都脫完衣裳坐到浴桶裡了,她上哪看去啊。
燈燭下,鐘五的眼神意味深長,“晚會兒給你檢查,現在别看,爹過來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外間傳來敲門聲,随後是江留青的聲音。
“月兒,面好了,你來接一下。讓五郎趁熱吃,吃完好好歇一覺,有啥事兒明天再說啊。”
江銜月趕忙去開門。
江留青端着個托盤,上頭除了滿當當一碗馄饨面外,還有一壺茶水和一瓶傷藥。
他悄摸摸問:“五郎身上沒傷吧?”
“沒有。”江銜月搖頭。
“那就好!”江留青放下心,交代道:“這是上好的外傷藥。五郎臉上的傷,你給他塗塗。”
說着,他放低聲音,“晚點你再仔細瞅瞅,他身上還有别的傷沒,可别馬虎啊,有的話一道塗了。收拾完早些歇着,你可别拽着他問東問西的,碗筷明個兒再收拾。”
江銜月:“……”也不知道誰是親生的。
“爹,我知道,你也快去歇着吧。”
江留青又叮囑兩句,鐘五在裡頭也應一聲,他才悠悠走了。
江銜月端着托盤進屋的時候,鐘五已經出了浴桶,身上隻披着一件松垮的外袍,正往外走。
江銜月放下東西,念叨,“這都什麼時候了,你也不嫌涼,給你備的有裡衣,在凳子上擱着呢。”
“我看見了,放床上了。我一點不冷,就是穿上一會兒睡的時候還得脫,多麻煩。”
說着,他順着酸香的味道,看看桌子上馄饨面。
“這是爹做的?不會我不在家這幾天你都指望爹做飯吧,我看爹這手藝大有長進啊。”
酸湯馄饨面是江銜月的拿手活兒。
她做這個的時候很講究,裡邊不止皮薄肉厚的馄饨和細如絲線的線面,還會加脆嫩的金針菜,脆韌的木耳,和切成薄片松軟吸湯的炸豆腐,以及各種時令蔬菜。出鍋的時候還要加醋和香油,切得細細的小蔥、蒜苗和芫荽,能把一碗普普通通的面做得酸辣鮮香,引人食欲。
一般人都做不出來這個味兒來,反正他學挺久都沒學會。老丈人這才呆幾天,就做得這麼好,鐘五很難不懷疑這幾天老丈人沒少做飯。
江銜月瞪他一眼,“你是真不餓,還有工夫說這閑話?”
而且她也沒有指使她爹幹活,隻是她在家不論做什麼活兒,她爹都要看着,東問問西問問,轉移她的注意力。
做飯的時候,他看得更仔細,不僅看,還跟着學,如今對于廚藝上的事,可精通呢。
鐘五喝一口湯,滿足地籲口氣,繼續貧嘴,“果然,回家來的丈夫就是不如要出門的丈夫招人喜歡,你瞧我走的時候,你抱着我胳膊都不舍得撒手,這才幾天,我就招人嫌了。”
“嫌你還巴巴跑去給你開門的,嫌你還屁颠屁颠跟你後頭給你洗頭。”江銜月拿了條厚棉巾,站在鐘五後頭給他擦頭發。
鐘五端着碗回身,勺了一個小馄饨遞到江銜月嘴邊,“陪我吃一口,你陪着我吃我才吃得香。”
而且他剛剛誇得早了,也誇得過了,老丈人做的還是沒有媳婦兒做的好吃。
江銜月張嘴吃了。沒聽見鐘五的心裡話,要是聽見了肯定要吐槽。
馄饨可是她包的,細面是她扯的,就是炝鍋、放菜、出鍋這些流程也是她手把手教的,就這都能吃出差别來,鐘五真是教她慣壞了。
一碗馄饨面下肚,鐘五舒坦很多,兩人簡單漱口,鐘五又去刮胡子,洗一遍臉。江銜月讓他躺下,給他上藥。
“不用吧,我這點小傷,明兒個就好了。”鐘五拉住她的手。
“你猜猜明兒要是不好,你老丈人是怪我還是怪你。”江銜月拔開瓶塞子。
鐘五:“……”
“要不等會兒再上?”
江銜月:“??”
鐘五挑眉,半仰着身子把藥瓶和塞子接過去合上放在一邊,“你得親我啊,還欠着賬呢,塗了藥你還能下得去口?”理由十分充分。
江銜月這回沒怎麼羞,她直接掀開鐘五的外袍,正面看看,又讓他翻身看反面。
鐘五從善如流在床上滾一圈,“這下放心了吧,真沒受傷,我又不是那種藏着掖着的人,我要是受了傷,巴不得天天在你跟前兒現眼,好叫你多疼疼我。”
這一滾,正好滾到邊上,他順勢将江銜月拉下來,控制着力道,讓江銜月輕輕砸在他身上,沒覺出疼,倒是軟綿綿的,像是砸在了有實體的火焰上,倆人一起燥起來。
“好月兒,寶貝,乖乖,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離别之夜的情話,離别之夜請教的事宜細則,在這個風清月明的夜晚一一實現,一一成為浮蕩在空氣中的嬌嗔蜜語,暧昧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