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悅涯得到了玄色鵝首,用喊聲聯系正北石柱的柏箬伶,柏绾卿也聽到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讓她們幫忙的話。
觀試者看到這一幕無不同情,她隻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武功在這群天選子中處于末流,命運卻陰差陽錯地把她推到最難的關卡來。
抽噎聲漸漸平息,柏绾卿抱着膝蓋發呆,然後她突然站起來。人們以為她終于下定決心尋幫手,三三兩兩地議論她找誰更合适。
柏绾卿把小鼠放下來,伸了伸胳臂,連續蹲起加側壓腿,然後她退後數步,做了個前手翻接團身前空翻。
流利優美的動作令琅嬛苑外的看客紛紛叫好,才知她原來是有能力的。
柏绾卿走到路的邊緣,視線一碰到下方深淵旋即仰頭,平複了許久。驟然間,她伸出手臂,跳向第一根石柱,一旦落到平台馬上擡頭,她克服恐懼的辦法,就是忘記自己的高度。
第二根沒有驚險,連跳成功。
第三根石柱上,她停留稍久,把握好擺錘的頻率才跳過去。
她在每根石柱上停駐的時間都不長,看似老到,實際是因為她停得久了就會全身發顫,站都站不直。而她要是蹲下,眼中的天和地會角力似的撕裂、拉扯,她可能會主動跳下去。
第二隻大擺錘也通過後,柏绾卿增長信心,一口氣跳到對岸,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渾身浸透在冷汗裡,松弛下來,覺得寒氣逼人。
琅嬛苑前,許多人憋了半天,終于也能喘口氣,為她高興。
柏绾卿貼在石壁上,放任身體發抖,等适應了才去摘下玻璃罩子,取出她的戰利品。深邃爛漫的朱色熱情地嘉獎她,她不禁泫然涕下。
可是片刻喜悅比燃香散出的煙還容易消散,她面臨着第二個難關:回去。
天呐,還得回去。
她扯下衣裳的邊角,把鵝首裹得嚴嚴實實,如果她不幸掉下去,還能把鵝首扔向對面,讓灰灰帶走。隻是如此仍會拖累整組人不能通過。
她再次熱身,摒除雜念,跳到第十根柱子上,落地時身體晃了晃,又驚出冷汗來。
随後是第九根石柱,她失去狀态,身體差點撞在平台上,落地不順。長時間的緊張,讓她僵硬得發揮不出真實水平,她視線裡的前方帶着水汽蒸出的重影,心髒仿佛要破胸而出,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第八、第七根石柱之間的大擺錘,她看錯了時機,好在十指扣住了平台,指甲戗出血,保住了命。
就在她以為能有驚無險地走到對岸時,第四和第三根石柱之間的大擺錘打在她一條大腿上,腿瞬間腫起來,她迅速前撲,但隻有手掌夠到了平台,流血的十指使不出力氣,她屏住呼吸,未受傷的腿盤緊柱身,勉強讓自己挂在三尺鬥方的平台上。
擺錘在她耳邊呼哧着強勁的風,雖然不是朝她砸擊,卻像癫狂的催促。石柱光滑如砥,她的雙手劃過石面,已接近邊緣。深淵張開血盆大口,等着飽餐一頓。
柏绾卿崩潰地哭了。莫說是她,便是個英雄好漢,逼到懸崖邊上也沒有不變色的。
這時安悅涯喊:“绾卿,你在哪?”
哭聲戛然而止,但也不敢回應。
“绾卿?绾卿?”
等不到答語,柏箬伶也擔心的呼叫,“绾卿,你在哪?遇到什麼了?”
“我······我拿到了赤色鵝首。”
“你沒事嗎?”
“嗯,沒事。”
“好!隻差象征西方的白色鵝首了。”安悅涯高興地說。
“白色,在我這裡,我腳卡住了······”語聲十分沙啞。
“咦?”安悅涯奇怪,“你是誰?”
“我······我是王曜一。”
連韓春那種冷面的人,都在闖關中屢屢交流,王曜一愣是忍得住不說話,難怪大家對他的聲音沒印象。
“你的方位?”安悅涯、鈴鈴、謝翩同時發聲過去幫他。
迷宮中複又安靜,柏绾卿回過神,好似生出幾分氣力,卷腹向上,真氣凝于十指,哪怕廢了這雙手也要把自己拉上去,一寸寸地上爬,讓她終于坐在第三柱的平台上。
她揉着疼痛的腿,不敢再站起來了。
小鼠在另一頭等待主人,奓着小小的爪子,全身直立。
“灰灰。”她含淚喚了聲,那全幅委屈隻敢對不通人語的動物表達。
小鼠“吱吱”回應。
“灰灰。”
“吱吱。”
“吱吱。”她說。
“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