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髒受損,被這個人打的?”安悅涯不禁擔心起謝、柏二人。
“不是,”趙如意淚目婆娑,“是他自己。”
安悅涯十分茫然,但她想起摸尋許慕臻衣上的暗袋,依他的習慣,身上總會帶着救命丹藥。她真的摸到了,一隻白釉淨瓶,但瓶上無字,打開嗅聞也判斷不出是什麼。
“我找水喂他。”趙如意焦急得失了聲。
“不能貿然用!萬一藥性不對就害了他。”
安悅涯嘗試喚醒許慕臻,但昏迷的人毫無回應。
要得到外界的救助,還要等一夜一日。
馮異循聲而至,他不管謝翩和柏箬伶在一旁打得不可開交,見安悅涯、趙如意等三人将躺着的許慕臻圍在正中,過來問:“你們做什麼?”
趙如意仿佛看到天降救星,蠟白的臉泛着倦怠,趕忙拉住馮異的手臂,情急忘了尊稱,“鶴随,你救救少主!”
“我不是青霄呀。”但他仍檢查了眼白與脈搏,陷入與他們同樣的躊躇中,“這藥對不對症?”
得不到确切答案,馮異吹響一隻短竹笛,叫羌青過來。這森林中略懂藥性的,隻剩羌青了,雖然羌青懂的是毒藥。
他倆自從分别,沒再見面,馮異也不知羌青身在何處,心想他過來得需要一段時間,這念頭剛升起不久,羌青卻露面了。
趙如意一下子反應過來,“你在附近?”
羌青點頭。
“玉薤與少主交手時,你在嗎?”
羌青沉默片時,又點了頭。
趙如意氣得抽鞭子,“你為什麼不攔着他們?”
馮異按住她的手臂,“趙如意,你現在是襲擊監考官!羌青沒有義務解決天選子的糾紛,就算對方是少主。羌青做的沒問題。”
羌青難得開了口,吐出的字刀削斧劈般生硬,“四姑娘擡舉,我怎麼有能力阻止兩個少主。”
許玉薤是許寄端教出來的,前任主母的結局固然令人唏噓,但其能力之廣博、處事之鑽研,有口皆碑,人才出品亦有保障,帶出來的霜磬、鸾儀暗衛都是幹練的聰明人,可謂強将手下無弱兵。
許慕臻更不必說,江湖龍頭的明石散人和許寄北親自教他,二十出頭學了最多的神功,起點遠超今古。
羌青沒言錯,如同人們阻止不了明石散人和許寄北交鋒,普通人沒有神功加持、領袖照拂,上去送人頭嗎?送了也攔不住啊。
“羌青,你看這個。”馮異把白釉淨瓶擲到他手心。
羌青放在鼻下嗅聞,又咬下一點嘗嘗,“我不懂。”
馮異長出一口氣,望着氣若遊絲的傷患,“有股真氣護住了他的心脈,希望能堅持得久一點。如果少主突發急症,我們就死馬當活馬醫,喂藥。”
趙如意崩潰了,“是我的錯,我以為沒影響的,我不該說······”
馮異好奇:“你說什麼不合時宜的了?······小容姑娘的事?”
興許是巧合,胃裡倒流的酸液上反,身體本能地咳嗽,把許慕臻嗆醒了。衆人團團圍住他,擦血迹、扶身體。
馮異舉着白釉淨瓶問:“少主,你吃這個會不會好點?”
許慕臻看了半晌,問:“慕适容的什麼。”
他以前隻叫“小容”,這麼久了把常來往的朋友都教會了,習慣于“小容姑娘”這個稱呼,突兀地叫全名,不習慣的人甚至沒想到他說的是誰。
“說。”他沒什麼氣力地重複,強拽回來的神志或許很快就會離開他。
趙如意一個勁兒搖頭,但馮異決定明講:“教主下了逐客令,小容姑娘已經登船離開,她答應——”馮異頓了頓,像賣關子,實則在斟酌要不要說到這份上,“離開少主。”
許慕臻平靜地,甚至還笑了兩三聲,衆人至少有片刻覺得他好像也沒多愛。
但超出片刻後,他驟然如同拉到極緻的臂钏,達到崩斷的臨界,搶過白釉淨瓶丢進叢林,聳着肩闊步奔跑,似乎要跑到江上去。
許慕臻能感到抖動的内髒與溫熱流淌的血液,皮膚表面起了一層汗,黏糊糊地與泥衣相貼,呼吸越來越費力了。他自知是強弩之末,護在心脈一周的悅離内功變得混亂。
即使真有過那些事,錯全在她慕适容,天底下最需要道歉道别的,不是他嗎?
她憑什麼沒見到他就敢落荒而逃?尤其她還承諾過等待!
她背叛了一切!舍棄了我!
想到此處,傷心化為歇斯底裡的笑,許慕臻雙膝着地,随之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