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蘊之伸出指尖,點了點姚玉珠的額頭。
姚玉珠嬉笑着,抓住她的指尖:“阿姐,我為你染甲如何?過幾日秋獵,可要漂漂亮亮的。”
提到秋獵,明蘊之猶豫了一瞬:“我便不去了。”
她身子雖恢複得很快,卻總覺得有心無力。
她明白自己,生死攸關的時候,腦中閃過了太多事,浮浮沉沉,有的想了個清楚,有的卻也沒太明白。或許她本就不是個通透之人,旁人道邁過這道生死的線,往後便會看開了,可她卻還是總覺得累。
或許是心裡太累了。
既然醒了過來,她便不想就這麼去了,卻也沒想好該怎麼繼續活。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養養身子,吃得好、睡得好,便好了。
至于别的,她不想摻和,也不想關心。
“阿姐,就當陪陪玉珠,秋獵去嘛去嘛……”
“去吧。”
一道澈冷的聲音傳來,三人回頭,那個似劍鋒般冽冽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之中。
明蘊之側過頭,略微擡眼看向他:“殿下怎麼這個時辰便回來了?”
“事情忙完了,來瞧瞧你。”
男人擡擡手,冷玉般修長的指骨提着個花裡胡哨的小布袋,和他一身玄黑格格不入,突兀至極。
明蘊之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東西。
還是姚玉珠先反應過來,“呀”了一聲:“二哥,這不是京郊那家鋪子的糕點嘛!”
明蘊之很少出宮,更少吃宮外的吃食,不大了解。
姚玉珠解釋道:“這家鋪子開在京郊,一來一回便要大半個時辰了,老闆可會做生意了,不接預定,不讓小二外送,任你是多大的官兒,也得老老實實排着隊買。哎!偏生咱們京城人就吃這一套。我都沒吃過幾回呢。”
明蘊之掀了掀眼皮,看了裴彧一眼。男人仍舊沒什麼表情,目光卻落在她的身上,沉沉的,将手中的東西遞給她。
“辛苦殿下了。”
明蘊之抿唇,話雖這麼說,但想來這種事也不會是裴彧親自去做,要麼是秋朔要麼是夏松。裴彧這種成日裡見不到人影的大忙人,怎會有閑心排隊去等一家糕點。
“從軍營中回來,順路。”
裴彧垂下眉眼,示意她接過。
姚玉珠聞到香味,有點意動。明蘊之打開,先遞給了她一塊:“玉珠嘗一口?”
姚玉珠連連擺手。
她道:“我說那家老闆會做生意,就是因着他還宣稱了什麼……這糕點就得有情人親自去買,要排了長隊耐得住寂寞,親手将糕點送入愛人口中,說是什麼一定能甜甜蜜蜜長長久久……”
“誰不知曉這是噱頭嘛,但就有人愛湊這個熱鬧。時日長了,還真出了幾對有名的恩愛夫妻,于是名氣越打越響,成日裡不少人去排隊呢。”
姚玉珠:“所以這糕點,隻能阿姐吃。”
齊王也點頭:“反正我和玉珠成親前就吃了,不差這一口。”
明蘊之抱着糕點,笑了笑。
“甜歪歪的,”她将手中拿出的那一塊放了進去:“近來胃口不好,吃了,怕是喝不下藥了。”
她自來是不信這些話的。
也不願在她喜歡的玉珠和齊王面前做戲,裝出一副與裴彧極為恩愛的樣子。
在真正的眷侶面前,所有的僞裝都極為拙劣,她不想當個笑話。
齊王看着她放下糕點,張了張口,小心地看了一眼二哥的神色,拉着姚玉珠起身。
“時辰不早了,二哥二嫂,我和玉珠便先回去了。”
姚玉珠還有心再留一留,卻見齊王朝她擠眉弄眼,顯然是有話要說,也隻好應下。
兩個鬧騰的人一走,臨華殿又安靜了下來。
“殿下。”
明蘊之率先開口:“近日喝了太多苦藥,胃口實在不佳,殿下……”
“嗯。”
裴彧移開稍沉的目光,打斷道:“給你了,該如何處置,都随你。”
隻是從軍營回來的途中,恰好聽到了此事。
鬼使神差,鬼迷心竅,總歸是一瞬間的念頭,生平頭一遭抛下繁雜的公務,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手中已經拎着熱騰騰的糕點了。
不吃便不吃,一份糕點而已,代表不了什麼。
什麼也代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