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内諸事繁多,又是接近弟子考核的時候,褚霁遠把人交給施淼淼之後就去忙去了。反倒是施明塵還去竹晏峰看過這個小徒弟,他早年便對外宣稱小女兒施淼淼将會是他最後一個徒弟,這廂突然又再收一個徒弟,也不好大肆宣揚,隻叫薛予蓁在竹晏峰奉了拜師茶,給了她弟子牌。
施淼淼怕有人使詐,拿着薛予蓁的弟子牌看了好半天,确定了是掌門親傳的樣式後才放心給了她。
施明塵看得無語,“你就沒有半點不高興?”
被父親這個問題問得一頭霧水,施淼淼道:“我為何要不高興,”她笑了笑,“我知道爹爹不再收徒是因為不想我被人議論,可我不是這般承受不起罵名的人。何況,師妹确實可憐,”
到竹晏峰也有五天了,薛予蓁雖然不再那麼排斥旁人的接近,卻總是小心翼翼的。夜裡也常常夢魇驚醒,醒了之後也不哭不鬧,隻是一個人坐在屋外靜靜的發呆。
施淼淼好奇,“師兄呢?他叫您收徒,收完後倒是自己人不見了。”
“月底便是弟子考核,作為師兄,他不得去籌劃。”
薛予蓁躲在屋子内聽他們說話,但很快就被發現了。她和這裡的所有人都不太熟悉,隻和施淼淼待得久,被施明塵喊出去後就用求救的眼前看着她。但施淼淼隻是笑着搖了搖頭,叫她好好聽師父的話就走開了。
也許是因為自己也有女兒的緣故,施明塵對小姑娘的态度要比那些皮小子要好得多,他尋思着這好歹也是自己的徒弟,總不能什麼都不管,他問了薛予蓁很多。但不論是修真界的史事,幾大宗門的情況,就連最簡單的如何引氣入體,她都答不上來,就好像除了那一身的靈脈外,她與這個修真界是完全割裂的。
施明塵納悶,聽褚霁遠講,薛予蓁好歹是位前輩的孩子,怎麼連這些都一概不知,莫不是那位完全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進入這修真界。他心道:既然進了知源宗,就算是再不想讓她接觸修真界,也是斷然不可能的了。
薛予蓁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猶豫了很久,才道:“仙長…我什麼時候可以下山?”
仙長皺了下眉,糾正道:“以後不要叫仙長了,要叫師父。”又看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下山,我知源宗的規定是金丹後才能下山。”
施淼淼早就将她好好收拾了一番,弟子堂給她送來了新的弟子袍,為了區别,掌門弟子的衣袍顔色要深一些。為了日常的訓練,施淼淼給她束了馬尾,這幾天雖是心情低落,卻也氣色不錯,同褚霁遠幾年前看過的樣貌沒什麼區别,隻是長大了。施明塵被那雙黑亮的眸子看得動容,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薛予蓁。”
施明塵點點頭,慈愛的看着她,“好名字。”又停了數秒,“我們不會攔着你下山,但你總要有底氣下山去。小風筝,好好修煉吧。”
薛予蓁聞言迅速紅了眼眶,家裡人也愛喊她“小風筝”,如今還有人喊,她卻沒有家了。她沉默了好久,就像是在施明塵身邊罰站一樣的站了許久,最後小聲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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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後。
薛予蓁抱着一摞書往竹晏峰走,書堆得實在是太高了,她隻能歪着頭看前面的路。突然感覺有人在後面撥了一下她的頭發,她有些不悅,但沒表現出來,還沒等她開口問,一名男子便繞到了前面來。
看着這人,薛予蓁呆了兩秒,“許師兄?”
許樂禾點頭應下了,他伸手拿了一本書翻了幾頁,樂了,“這靈草靈果的講識你怎麼還在看呢?”他又翻了幾本,不是這個宗的曆史,就是那個秘境的前傳,看得許樂禾一臉納悶,“我尋思咱們小風筝如今已經是金丹期的修士了,怎麼還在看這些小娃娃看的識本呢?”
被分擔走了部分書,薛予蓁輕松了許多,她深深歎了一口氣,“今日師兄考核,我隻當他要考我劍招把式,誰知他卻考了這些。”薛予蓁不曾學習過這些,四年前師父叫她好好修煉,她便卯足了勁的修行,或許真是天生靈脈,同這靈氣同宗同源,短短四年便已經是金丹初期的修士了。修為是起來了,但常識還比不上食堂阿嬸家的王小虎。褚霁遠問的問題她一個也答不上來,還被師兄笑了好一陣,最後和她一同去了藏書閣,挑了好些書出來。登記的時候,藏書閣的師叔還以為褚霁遠又要帶一個小娃娃了。
聽聞是這理由,許樂禾哈哈笑了起來。他是浮鸢長老的二徒弟,比薛予蓁長四歲,性子跳脫,似乎是和宗門裡的任何一個都說得起話。雖是這般,平日裡修行也不會偷懶,薛予蓁知道他不會沒事幹來找自己,“許師兄今日找我又有何事?”
不等許樂禾開口,薛予蓁便警惕地看着他,道:“若是又被罰去掃試劍堂,我可幫不上忙。”她望着這一摞書,“師兄隻給了我十二個時辰來看,說是再答不上便要罰我去藥圃翻地了。”
許樂禾有些尴尬,“師妹好生無情,難不成師兄隻會闖禍不成。”他湊近了點,“你如今已經是金丹修士了,按理說可以下山曆練了…”
薛予蓁怔住,她這麼多年努力修煉本就是為了可以下山,至少一開始是這樣的,可如今真的到了這一天,她卻心生膽怯了。四年前從家破人亡開始,便再沒有回去看過,她日複一日的惦記反倒是變成了猶疑。“我…不知。”
“不知什麼啊不知,你之前不是哭着喊着要下山嗎?”許樂禾把人送到竹晏峰,“幾日前有宣陽城的小宗門來信,說是平元城鬧鬼,他們調查半月也沒發現什麼異樣,來請我們幫忙。我同贈春接下委托,想着幹脆帶你去練練手,這兩天正好在收拾行李。”許樂禾難得擺出一副師兄的嚴肅模樣,“她說你或許在山上待了幾年,有些不敢下去了,叫我來問問你,也叫你好好想想。若是想去的話,便去同掌門講,他應該也不會拒絕你。”
薛予蓁将書放下,行了一禮,“予蓁多謝許師兄和徐師姐—”
許樂禾擺了擺手,“先别謝來謝去,兩日後辰時在山門見,隻等一刻鐘,若是不來,我們便走了。”
薛予蓁自己拿不準注意,回了竹晏峰就跑去找了施淼淼。她不同弟子們一道上課,但也有長老來教習,今日在學符咒。薛予蓁在門口張望,被屋内長老一個眼神逼退,她退回自己房間,興緻不高的翻閱起了褚霁遠挑的書。
施淼淼下學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看着師姐送走長老,薛予蓁連忙湊了上去,“師姐。”
誰知師姐這會兒隻想着看她笑話,“聽說我們小風筝今日被批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