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認為天賦異禀,直到有人把他打了一頓,逼着他看到了現實的差距——所謂的天才究竟是什麼。
湛泸州做不到像辛織一樣實力霸榜,也沒有像金岚一樣趕上顔值主播的浪潮,更不願意走艾希一流的新奇搞怪路……隻能不高不低,堅持着自己尴尬的高傲。
張染看他在發呆,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心事。湛泸州如果是一把桀骜的火,一提起辛織,就是在往這捧火上澆水。而且是緩緩地澆,你能肉眼可見他的鋒芒在收縮。
“我明天應該就能進負一層了,還得多謝湛哥,沒你的保護傘我咋能堅持到現在啊。我覺得你比那個辛織,在我這裡可靠多了。到時候在負一層,還得仰仗您啊。”張染很狗腿地拱手。
湛泸州瞪了她一眼,不說話。
張染突然唱起歌來,手舞足蹈,“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
湛泸州終于忍不住笑了一下,無奈别過臉,罵了句“神經病”。
住院第九天晚上六點半。
通往負一層的安全通道四個字終于亮起了綠色的燈。
“你看得見嗎?”張染嚼着口香糖,下巴點了點。
湛泸州:“這個地方,和之前沒變化。”他又不瞎,肯定能看得見那四個字。隻是他清楚張染所說不止于此。
“在冒綠光。而且這不是個黑洞了。”張染看着他,一邊伸手進去。
湛泸州隻能看見她的手有一半,沒了。
他一聲招呼不打,轉身走了。
張染回頭面向那段安全通道,吸了吸鼻子,眨眨眼。目不斜視,頭也不低,抄着手一腳踩下去。
這,就是勝利者的步伐~
她拽了不過幾秒,就被陰冷的空氣凍了個激靈。硬着頭皮往下走。
明明是太平間,她并不覺得冷。隻是那股陰氣讓她極為不舒服。
随着步伐往下,樓梯頂逐漸上拉,一排排重疊的長方體映入眼簾。
頭頂的燈不是那麼明亮,空氣異常寂靜。張染小心翼翼走近觀察。
難怪家屬會着急把死者接出來,她也不忍心自己老人待在一個櫃子裡。
辛織為什麼一進入負一層就通關了?那隻能是她之前的第二種猜測——這裡的屍體是玩家的,并不是精神病的。需要取得自己的□□才能走出劇本。
這裡仿佛和外界不是一個空間,太大了……面積有醫院其他樓層的四五倍,可能還不止,因為太遠她看不清,霧蒙蒙的。
停屍間的櫃子,每一排都有時間和序号。
她來這裡之前就想好了三種可能:一、這裡的屍體可能是醫院之前死掉的人,玩家可能要通過死掉的人做什麼任務;二、這裡的屍體是他們這批玩家的無頭屍,找到之後需要借助無頭屍的力量才能離開;三、這裡的屍體是目前還活着的玩家的,或者,是所有這批玩家,又或者,是這個劇本曆史玩家,三種情況都包含她張染。找到屍體,确切來說是肉身,她就可以回去。
無論怎樣,現在她自己能做到就是第三種可能,因為她知道自己序号。因為前兩種可能如果成立,她覺得太平間沒必要标那麼清楚的序号:
怎麼找?肯定是她的死亡時間,但是是哪一天呢?簽合同之前她在睡覺的那天嗎?還是來醫院第一天?
且,是直播間号碼所顯示的12年8.15,還是17年8.29?
張染找了一圈,發現這裡是有邊界的,隻有17年8.29日這一天的,沒有15日,更沒有12年,那就是後者了。
有三大排,她的在哪?她住在第二層,無論左右,都可以把中間那一列排除了。
她房間是203,不出意外就是序号最小的開始,第三個櫃子。真的對嗎?
她的手已經握了上去,剛要打開第一個櫃子,她感受到身後有陰影蓋過來。
猛地回頭——是面色煞白的護士帶着微笑,手裡夾着一本冊子。
“請問,您是來取家屬遺體的嗎?”
“啊……對。”
“死亡時間?”
“一七年八月二十九。”
“姓名。”
“張染。”
護士也沒翻冊子,拿在手裡跟擺設似的。“請随我來。”
她頭也不回頭在前面。
帶着張染來到一個櫃子前——倒數第三個櫃子,順序看,那是403的,停屍間是倒序排列嗎?
“請您出示證據并簽字,即可帶走。”她從冊子裡抽出一張紙。紙張上密密麻麻的字。
張染沒有立馬簽。她停頓許久,問:“隻有家屬能領走屍體,對嗎?”
“是的。”
哪兒來的家屬?難不成把衆玩家的爹媽都拖過來嗎?等等,夫妻也是家屬呀!張染問:“丈夫、妻子,也可以?”
“是的。”
她立馬恍然,“這周邊有民政局嗎?”
“出醫院右轉就是。”一直笑眯眯閉着眼的護士突然睜開眼,那雙眼布滿血絲、還泛着眼翳。
張染心跳一突,眨了下眼睛,護士那雙眼依然閉着,是她幻覺?
“我這次沒帶證件,下次再來。”說完這話扭頭就走了。
護士那兩個字“好的”飄在身後,緊追不舍纏繞着她,陰魂不散。
這個劇本,要把人全逼死!
張染腦子都炸開了。顧不得背後發涼,渾身的恐懼都被氣散了。
一邊爬樓一邊喘氣,差點因為頭部缺氧暈在這短短兩層階梯。
她在大廳找到躺在椅子上的湛泸州。
湛泸州感受到眼前有陰影,睜開眼一看,是之前已經走下負一層的張染。
他挑眉,也不說話。
兩人幹瞪着眼。
“劇本最後會給生路的,對吧。”張染喘着氣,渾身冰冷,還是那個問題。
湛泸州知道她在下面應該是遇到劇本給的難題了。“辛織不是出去了?你不看到了嗎?”他下巴點了點大廳漂浮的大數字。
逃亡人數:1
她把下面的經過告訴湛泸州。
湛泸州有點迷,“要人結婚做什麼?”
張染一拍腦子,恨鐵不成鋼地埋下頭,“要是我倆領證結婚,你給我簽字取屍,你猜你會怎麼樣?”
湛泸州不說話了。
“走吧,去隔壁瞧瞧。”張染起身出門,朝背後招手。
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住。湛泸州差點撞到她。
“怎麼了?”
“你别,”張染眼眸橫移,思慮了下,決定了,“我不去了。”她加重“我”字。
湛泸州等着她下文。
“我怕我倆一進去自動領證了……我也不知道出了這個醫院大廳會不會有保護機制,你去更合适。”
湛泸州默認。
張染沖他招手,示意他低頭,小聲道:“你去之後,這些問題你必須問她:第一,同性是不是也可以結婚;第二,是不是沒在這裡、她那裡、這個醫院劇本裡結過婚的都行;第三,離婚程序是什麼;第四,結婚對象有沒有限制,能辦冥婚嗎?”
張染又發現自己漏掉了一點,“嘶——等等,玩家的靈魂和劇本裡的鬼是一個東西嗎?”
湛泸州:“我感覺不是。”
“第四個問題換一下。你問她靈魂和鬼能結婚嗎?”
湛泸州啧啧一歎:真是些好問題啊……
“你……”湛泸州也不知道該說恭維還是痛斥的話。
張染伸手。
湛泸州:“做什麼?”
她擺擺手,“給我一件兒什麼法寶啊。萬一你耽擱時間太長,回來就不是取你的□□,是收我的屍了。”
湛泸州甩給她一把手槍。“隻有六發子彈。”
張染高高興興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