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夜裡接到報案,未見報案人,隻見地上放着一封信,正巧被大理寺卿李蹊見到此信,打開信後見信上寫着城外桃花林中有一具屍體,可報案人未道名未說姓,隻在末尾署名——吾輩楷模。
李蹊帶着人來到城外桃花林,依據信上所說的方位,擡眼望去,月下一個桃花枝插在地上。
果真如信上所說,“吾輩楷模”以新折下的桃花枝為标記。
這處土地松軟,與别處有所不同,想來信中所說句句為真,李蹊正色道:“挖屍。”
衆人拿起鐵鍬挖屍,先見屍體背部和後腦,這具屍體竟是臉着地被埋在此處。為屍體翻身的兩三個人剛見屍體面容便被吓得跌倒在地,其餘人提着十幾盞琉璃燈湊近屍體,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暗道好慘。
此人死狀十分凄慘,自額頭沿着鼻子到下巴被劃了一刀,左太陽穴至右太陽穴又被劃了一刀。
更狠厲的是,此人眼球被人挖出,嘴中含着鎏戈。
看清死者的面容後,李蹊心中一驚,即刻下令封禁搜查此地,連夜徹查此案。
偌大的桃花林被封禁,前來賞花的人隻好返程,心中雖有微詞,但也明白是大理寺的人在辦案,三三兩兩的人聚在一起小聲猜測究竟是誰死在這桃花林中,尋常的人不值得大理寺封禁整片桃花林,應當是死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人物才對。
桃花林外的巫祁靠着一棵老槐樹,手裡拿着齒輪和螺絲抛來抛去,她百無聊賴地看着衆人來,又興緻缺缺地看着衆人走,正要道一句無聊,忽而,眼前蓦然一亮。
車馬好似消音,衆人模糊靜默,正值花季的桃花也要褪色,是易慎來了!
“易慎易慎!”巫祁收起齒輪和螺絲,三兩步蹦跳到易慎面前。
她在紙條上寫的是:巳時一刻桃花林外老槐樹下見。
可此刻還未至巳時,易慎就來了,她正要誇易慎守時,易慎卻搶先問她:“你綁在桃枝上的手帕呢?”
巫祁道:“什麼手帕?”
見易慎蹙眉,她才得逞地笑了兩下,從懷裡拿出手帕,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右下方所繡的桃花若隐若現,“你是說這個嗎,難道易小公子喜歡這個手帕,那我送給你好了!”
桃花是巫祁的花章。
十名世家子女皆有自己獨屬的花章,旁人不得用,違者斬立決,這是先帝之令。若是大理寺卿循着手帕上的花章找到了巫祁,少不了麻煩。
易慎臉色漸好,瞥一眼手帕道:“不合規矩。”
手帕乃是女子私物,随意贈送他人不妥。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你喜歡,我就要送給你啊。”
夫子布置的桃花圖還沒着落,巫祁可不想被夫子批評,于是開始半真半假地忽悠易慎,“我比你來得早,我來桃花林的時候這裡還沒被封禁呢,然後我就想看看桃花有沒有開呀,畢竟我們打賭了嘛,誰知,那朵桃花真的開了!”
易慎瞥她一眼,目光探究,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未言。
“你别不信!那朵花真開了!”
巫祁不知從何處變戲法一樣掏出一朵桃花,那朵桃花的花瓣上留有一點印記,正是昨日他們二人打賭的那朵桃花。
“你看吧!易慎!我沒騙你,桃花真的開了!”
看來她昨夜不僅返回收了手帕還順帶着折下那朵桃花,易慎道:“知道了。”
巫祁對自己的畫技了如指掌,對易慎的畫技一清二楚,若是易慎像尋常一樣畫一副桃花圖,那她肯定是不敢拿着那幅畫交給夫子的。
于是,她叮囑易慎:“記得我的桃花圖,可不要畫的太好哦。”
話音剛落,巫祁看見遠處一隻鳥向他們二人飛來。
此鳥名為“紫燕雛”,辭紫閣用以傳信之物。
紫燕雛雖是喜鵲大小,但全身無羽毛,而是以銅鐵塑身,外有無數咬合緊密的精緻齒輪在轉動,它速度極快,徒留兩道白汽在天停留。
紫燕雛落在易慎手心,兩隻翅膀處還冒着白汽,易慎背身躲過遠處衆人探究的眼神,伸手轉動一齒輪,相鄰的五六個齒輪也随之而動,鐵制鳥嘴張開,裡面放置着紙卷。
易慎打開紙卷,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字——午時六刻開學,二十位學子須準時到達,遲到者罰!紙卷右下方還蓋着辭紫閣的朱紅章。
閣中學子僅有二十人,坊間将其分為兩類:第一類為世家子女,易宋林巫甯乃是當今五大世家,巫祁、易慎和林廓等五人屬第一類;第二類為朝中重臣子女,其餘十五人皆屬于第二類。
二十人雖說被坊間分為兩類,但他們年紀相仿,又同處于一閣,時常一同挨罵,一來二去,彼此熟悉不少,偶爾課業不過關被各位夫子留堂,留個兩三次,交情甚好。
辭紫閣提前開學,二十位學子唉聲歎氣地從各處趕往辭紫閣,準時在午時五刻踏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或許是聽說了桃花林中死屍的事情,一名學子好奇地問李蹊之子李兼:“士尋,桃花林中死的是誰啊?”
李兼搖頭道:“不知,我母親從昨夜起就未歸家。”
那人又問:“真是有人寫信報的案?”
這事倒不是秘密,坊間已流傳開,李兼點頭道:“是。”
聞言,易慎看一眼巫祁,巫祁事不關己地側身加入那兩個人的讨論,一本正經道:“真的嗎?這人也太好了吧,簡直吾輩楷模!”
“确實,但……”李兼欲言又止,因其他人一直追問,他猶豫再三才道:“這樣背後說别人不好,但這個人的字龍飛鳳舞到難以辨認。”
“這怎麼了!”巫祁嚴肅道,“楷模也是不完美的!”
正當他們三人讨論得熱火朝天之時,易慎輕聲提醒:“夫子來了。”
午時六刻,孫夫子捋着胡須笑呵呵地進門了,他環顧四周後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朱筆道:“既然都來齊了,那就交畫吧,記得署名,易慎幫忙收一下畫吧。”
“是。”
易慎起身收畫,收到巫祁時,巫祁一攤手,神情和赴死沒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