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祁直到次日正午才醒來。

身上的燒退了，除去嗓子還有些疼外，并無大恙。

巫祁穿着阿婆的舊衣衫，因睡得太久，臉頰微紅，病了一場後沒什麼力氣，隻覺得餓。

好餓啊！

易慎和老翁在院外閑聊，院内桌子上的飯菜還未動，巫祁頓時明白這兩個人是在等她一起吃。

“醒了？”易慎起身摸摸她的額頭，不似昨日那樣滾燙了，燒應是退了，“坐下吃飯。”

原以為山上的飯菜全是野菜，誰知還挺豐盛，竟然還有烤雞。

“趕緊吃，吃完趕緊走。”老翁扯下來個雞腿自己吃，含混不清道，“别天天在我這賴着，等那群黑衣人找過來，我家都要沒了。”

“不會不會，我保護你啊，爺爺。”巫祁笑嘻嘻地坐在阿翁旁邊，“爺爺，我們吃完飯就要走了，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阿翁輕聲“嗯”一聲。

幾人吃完飯，阿翁不知從哪裡拉出來一輛牛車，牛的嘴裡還嚼着草，後面的木闆子上還放着幹草垛。

阿翁道，“我送你們一程。”

兩人道謝，上了牛車。

巫祁躺在幹草垛上，惬意地擡頭望天，偶爾去看一眼身邊的易慎，見其坐姿端正，不由得覺得好笑。

心中笑了半天卻也沒說什麼。

人嘛，總有自己的性格，沒必要為誰改變。

阿翁在這山裡待久了，閉着眼都能摸到小路。他牽着牛走在小路上，時不時地開口唱一曲，“山河依舊好，高官敲門擾。”

聽着這曲，巫祁覺得有些熟悉。

民間有四曲，阿翁所唱的曲乃為《鳏夫曲》，下一句話為：“金銀珠寶城，吾妻已喪命，悲歎赴黃泉，困于萬世間。”

這曲子講的是君主荒淫無道，喜愛美人。達官顯貴聽聞後，挨家挨戶地敲門，隻為瞧瞧這家中是否藏有貌美之人，若是有，無論該女子是否婚配都要将其帶入宮中，隻留下一些金銀珠寶。

有人怨聲載道，日夜惶恐，生怕聽到高官的敲門聲，也有人自己的女兒或妻子自薦給高官，隻為求得錢财，美其名曰“女子在宮中享盡榮華富貴，此乃修得三生三世的好福氣。”可最終等那些女子容顔老去後便隻能是等死。

一人的妻子被抓進宮中，深夜做一噩夢，夢見妻子跳進枯井。此人淚流滿面的醒來，抓起桌子上的筆，在牆上寫了一曲《鳏夫曲》，而後一頭撞死。

衆人将此曲傳唱，以警醒君主。

除去此曲之外，還有三曲。

曾有人預言道：“聽完四曲之人乃為賢主。”

隻可惜，鮮少能有君主走下那台階，走出那宮門，去這民間聽一聽這四曲。

巫祁腦中總是浮現出她在阿翁院中所看到的墓碑。她躺在草垛子上，靜靜地聽完了這一曲，

從這山的東面而下，剛好可出晴翠城，阿翁将他們二人送到山下便不再管了，他擺擺手道：“生死由命吧。”

巫祁喊道：“謝謝爺爺！”

阿翁背身揮了揮手，潇灑離去。

巫祁和易慎買了兩匹馬和一些吃食，策馬直奔平蕪城而去。

“易三公子，你不會也給阿翁留錢了吧？”

“嗯。”

“你把錢偷放在哪裡了？”巫祁笑道，“讓我猜猜，猜對了的話，易三公子可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好。”

巫祁想了想，偏頭看了一下易慎，笑道：“我猜，易三公子把錢放在桌子上了。”

巫祁将錢偷偷放在寝被下了，可易慎做事向來坦坦蕩蕩，哪怕是偷偷放錢，那他也是要放在顯眼之地。

果不其然，易慎道：“嗯。”

易慎買的是白馬，巫祁買的是棕馬，山林間，兩匹馬的速度差不多。

巫祁最想知道，易慎為何要學劍法？

世家禮法中禁止世家子女學劍。

巫祁向來叛逆，自小時那日在都城中和一名乞丐吵起來之後，便想着要學一學劍，她也不要求太多，能自保就好。

正好荷華姨會劍法，她便偷偷跟着荷華姨學劍法。

可易慎為什麼會劍法呢？

十名世家子女中，提起易三公子易慎，衆人定是要豎起大拇指誇贊道：“冰清玉潔，世家公子之典範。”

雖說世家禮法的确約束頗多，連男子十指幹淨整潔，需定時修剪指甲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易慎向來是遵循禮法，怎會去學了世家禮法中明令禁止的劍法呢？

若問世家禮法的大忌是什麼？

一是鎏戈，二是武。

鎏戈是指世家子女嚴禁研制北鲲以及下一個“北鲲”；武是指世家子女嚴禁學武，連輕功都不允許學。

易慎的劍法和巫祁不相上下，想來應是和巫祁一樣，偷學了好幾年。

是以，巫祁很是好奇，易慎為何要去學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