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慎轉身欲走時被小厮攔住。
小厮笑道:“那位淑女說了,如若公子沒帶條頭糕來,她是不會讓你知道她住在幾樓的!?”
聞言,易慎無奈道:“我一會帶她去買。”
“公子竟真會這麼說!?”小厮驚道。
“什麼?”
小厮解釋道:“那位淑女說,公子你是絕對不會帶條頭糕來的。我問為何,明明這條頭糕又不是什麼稀罕物。當時,淑女說,那位公子雖未帶條頭糕來,但他肯定會說——我一會帶她去買。”
“她還說你今日不帶條頭糕是急着來見她!”
“真是這樣嗎?公子!?”
易慎承認道:“嗯,的确很想見她。”
兩人自小相識至今日,從未像今日這樣兵分兩路,獨自面對難測,可的确如巫祁所言,一人死是其餘人堵住趙朗的借口。
李大人手握令牌,自然不能死。
在趙朗眼中,翩翩死了正好合他心意,那她自然也不能死。
四人之中隻剩下他和巫祁。
那為何是巫祁假死,而不是他假死?
他明白巫祁所想。
是因在衆人眼中,他是循規蹈矩之人,哪怕心愛之人死了,他也得循規蹈矩地将殺死心上人的罪魁禍首交給李蹊李大人,但巫祁在衆人眼中,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世家女,而是敢愛敢恨之人,若是易慎真死了,那她真會罔顧人倫,一劍殺了趙朗,解了心頭之恨。
此乃大大相反。
衆人看錯了。
易慎深知,若是巫祁今日真在後山出了事,那死在他手上的就不隻是趙朗一人了。
在他們兩人中,巫祁才是恪守底線,不随意殺人的那一個。
小厮道:“我從未見過如此心有靈犀之人,你會和那位淑女成婚嗎?”
易慎回:“會,我們會成婚。”
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乃是一樁美談,小厮迫不及待追問:“真的嗎?可選好了良辰吉日?”
“想好了。”易慎道,“雖不知是哪一年,但良辰吉日是春分。”
他會和她成婚,在春分那一日。
“春分是好日子啊!很多好事都發生在春分呢!”小厮道。
易慎淺笑道:“那日是她的生辰。”
說來也巧,他們兩人,一人的生辰是冬至,大雪紛揚,冰霜而至,衆人隻見皚皚白雪,不見雪掩蓋之物;一人的生辰是春分,萬物複蘇,草長莺飛,衆人隻見含苞待放,不見花苞中之色。
兩人生辰中夾雜了一冬。
他比巫祁要大上幾個月。
他真是巫祁的哥哥。
隻不過,她如今好像不怎樣叫他哥哥了……
客棧中人來人往,打尖住店的人不少,小厮依照巫祁所托,将她住在哪間房告訴易慎後就去忙了,臨走前還祝他們兩人百年好合。
易慎道:“會的。”
他在一衆喧鬧聲中上了樓,開門進了巫祁的房内。
門一開,一些聲響便趁機進來,樓下的嬉笑争吵聲好似黏在牆壁上,妄圖侵蝕牆壁,或是溜進房内,想讓屋中人聽一聽這人間的熱鬧。
關上門,多數聲響被門攔在屋外。
蟬鳴鳥噪,人響寂曆,再多一絲笑鬧都是打擾,巫祁縮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得安穩。
易慎看向床上縮成一團睡覺的人,心落到實處。
巫祁獨自睡覺時,便會像這樣縮成一團,抱着被子,若是和他睡時,便要手腳并用地抱着他。
他從未覺得不好,隻覺得是她膽子小,睡覺時懷中都要塞得滿滿的,尋一舒适安穩覺。
可她膽子哪裡小,分明是大得很。
敢一人深夜至桃花林,也敢左手寫信至大理寺,敢假裝被香藥迷了心智去找人皮女子,也敢在有狼的山林中獨自脫身……
偏偏,她哪一件事都完成得很好。
易慎坐在她床旁,溫聲道:“小時,有什麼事都要喊惟崇哥哥,長大了,事事都能考慮周全,但,天塌下來也要自己扛着嗎?”
“怎麼不喊惟崇哥哥和你一起?”
他怕打擾心上人睡覺,說話的聲音很小,似是羽毛落地。
巫祁翻了身,眼睛都未睜開就拉住了他的手,摸了摸,好似在确認手的主人是不是自己想念的那個人。
确認後,她迷迷糊糊将頭往他身邊挪了挪,頭正巧壓住他的衣衫
巫祁看起來就是困極了的樣子,眼睛都睜不開,說出的話像是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語。
“易慎啊,困不困啊?我們易慎今日是不是累壞了……”